樱花篇(第21/22页)

小时候,赖子和铃子在舞台上扮演过这两只蝴蝶。两人都穿着印着鲜艳的凤蝶图案的演出服装,长长的秀发垂到腰间,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王冠一样的装饰。

两只蝴蝶在睡着了的狮子的鼻尖上嬉戏,狮子不胜其烦,不停地翕动鼻尖,然后摇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两只蝴蝶连忙飞走,瞅准时机再次飞过来戏弄狮子。

看着两只可爱的蝴蝶和狂躁不已的狮子,台下的观众拼命鼓掌,欢欣鼓舞。一方面也是因为两人是双胞胎吧?还有观众说,从来没见过如此配合默契、如此令人怜爱的蝴蝶。

赖子心中也有那番回忆,更忘不了一只狮子狂怒时激烈的伴奏。

三弦琴响起,鼓、太鼓和大鼓鼓声阵阵,其间有笛声如同狂风呼啸般吹过。所有的声音都撕心裂肺,所有的声音都如泣如诉。

此刻,赖子的脑海中只有两只狂怒的狮子和激烈的伴奏声。

“哈!”“哈!”“呀!”

赖子低沉的吼声和高亢的鼓声交织在一起。

曾有好几个人说赖子打鼓的姿态很妩媚妖艳。细细的腰身包裹在绣着家徽的黑色的和服里,上半身纹丝不动地跪坐在那里。那种一丝不动的姿态怎么会妩媚妖艳呢?赖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男人们的看法好像不一样。

“那种气定神闲的神情很美!整整齐齐地穿着纯黑色的和服,专心致志地在那里敲鼓。这样一个女人和男人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和姿态呢?那种激发男人的淫猥的想象的神情和姿态是最好的。”

“要是那样的话,也不仅仅是我啊!”

“当然,敲鼓的女人都是那样,但像你那样五官标致、表情冷艳的女人更是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情。”

自己毫无察觉,男人们却有那种念想,这个事情确实和赖子毫无关系。

赖子敲鼓只是因为迷恋鼓,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情由。

赖子敲完《连狮子》的开头和最后的场面,把鼓放了下来,这时候,她感到了一种轻微的疲劳。

虽说坐在那里只挥动胳膊喊号子,但以跪坐的姿势激烈地舞动手臂,还要从腹部的深处发出喊声来,所以会感到格外地疲劳。

按时间算的话,虽然不过五六分钟,但那种疲劳又不同于工作时的疲劳和待人接物时的疲劳。赖子在这种慵懒的疲惫感中感到了一种陶醉,仿佛彷徨于另一个世界而最后走了出来。

赖子轻轻舒了一口气,再次把鼓放在了左侧。

刚开始敲鼓的时候,月亮是在窗户的正面,这一会儿,月亮的一部分被云彩遮住了,月亮周围看上去就像深海里一块块黑色的岩石。

赖子的身上这会儿汗津津的,刚才那种被玷污了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鼓敲得不如意想放弃的时候,赖子记得母亲对她说过一句话:“学敲鼓并非只为了敲得好,那是作为女人的一种心灵的修养。”

赖子记得那时候只是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怎么明白母亲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那句话的真意了。

确实,不管是痛苦的时候还是哀伤的时候,痛快淋漓地敲上一通鼓,心里的那种芥蒂郁结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管是孤单寂寞的时候还是兴高采烈的时候,敲上一通鼓就能找回一颗平常心。

或许母亲就是靠着敲鼓和弹三弦琴才疗愈了失去丈夫的悲伤和随之而来的孤独。还有那些花街上的女人们,或许也是靠着埋头学艺才消解了等候心仪的男人时的悲伤和苦恋无果的痛苦。

若是没有学习过敲鼓的话,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了呢?赖子想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经常有一种后怕的感觉。尤其这几年自己一个人待在东京,有过太多的事情让自己感到不安和痛苦。

或许是因为还年轻的缘故吧,赖子有时觉得自己快崩溃了。这种情况作为女人或许多多少少都会有,但赖子觉得自己的这种感觉特别强烈。自己好恶太分明,遇上不喜欢的人,有时候一句话也不说,还有时候对着店里的女服务员乱发脾气。

赖子这样一个人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或许正是因为有了敲鼓这个可以排解心中烦恼的办法。

赖子反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好像在确认自己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把鼓放回台子上,拉上窗帘,走进了客厅。

客厅还是匆忙出门时的样子,烟灰缸里有三个烟头儿,一定是村冈等她的时候抽的。

赖子给摆在窗台上的凤梨和蓝花蕉浇了点水,拿起这几天不在家时攒下的报纸走进了卧室,解下了和服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