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篇(第20/22页)

他原来把自己看成了那种轻浮的女人!

赖子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被他嘴里吐出来的热气弄得滑腻腻、脏兮兮的。

赖子心烦意乱,很想快点儿回家洗个澡。

出租车到了公寓楼下,赖子下了车,一路小跑穿过门口大厅,乘电梯上了七楼,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和她出门时一样,家里静悄悄的。

赖子脱下草屐直接走到了镜子前面。她的脸有些苍白,右边的鬓发稍微有点儿蓬乱。

赖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吸一口气,然后走进了里面的和式房间,拿起太鼓跪坐在房间的正中央。

这个和式房间的面积有六张榻榻米大小,东北角上有一张可移动的台子,台子上面有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枝麻叶绣线菊,太鼓平时就放在花瓶的旁边,上面盖着紫色的小方绸巾。

这个房间平时很少用,也就是妹妹槙子来的时候偶尔在这里住一住。赖子很喜欢这个房间,在西式公寓里面,唯有这个房间铺着榻榻米,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那种带有几分冷淡的静谧总能让人心情平静。

赖子也没开灯,跪坐在和式房间的正中央,拿起了太鼓。

因为这段时间空气干燥,赖子一直让牛皮保持绷紧的状态,她重新系了一下绳子,确认了一下牛皮绷紧的程度。

赖子初次学习太鼓是在她七岁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小学生,勉勉强强能把太鼓扛在肩上。因为母亲经常敲太鼓,赖子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也熟悉了太鼓。

但是,一开始的时候,因为赖子的手太小,敲不出响亮的音色,练习很辛苦。那时候,她和一起学太鼓的铃子总是考虑怎么才能偷懒。那时候或许是因为持鼓的方法不对,放鼓的右肩上出现了红红的印子,每次穿泳装,她和铃子两人都觉得羞于见人。

但从十四五岁开始有了强烈的学习欲望,到了成为艺伎的时候,师傅已经允许她们用白色和紫色的调音绳了。

从那以后,她一直把太鼓放在身边,即使来到东京以后也经常敲鼓。特别是心烦意乱焦躁不安的时候,畅快淋漓地一口气敲上一通太鼓,心中的杂念消失,心情也就平静了下来了。

现在也到了那种时候,赖子感觉自己被边见调戏,整个身子都被玷污了。她很想尽早把这种不快的心情驱走。现在这个样子,心神不定,根本没法安安静静地上床休息。

劳累了一整天,回到家很想马上把和服带子解下来,可现在解下来的话就不能敲鼓了。

虽然也有人穿着浴衣或便装敲鼓,但敲鼓的时候必须一丝不苟,即便是练习也不能那么随随便便。和太鼓面面相对的时候,必须穿上和服系上带子端正姿势。那是赖子长年在花街学到的规矩和教养,更何况赖子本人的清高也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赖子按照敲鼓的礼仪做法跪坐在榻榻米上,左手持鼓,先放在膝盖上,然后放在右肩上。

刚才回到家的时候好像天上的云彩散开了。从正面窗户泄进来的月光把赖子跪坐的地方照得亮晃晃的,如同暗转的舞台浮现在聚光灯里。

赖子紧了紧调音绳,先轻轻地敲了一下。

或许是干燥的天气持续了一些日子的缘故,太鼓发出的声音很高。赖子在鼓的背面贴了一张调音纸,用无名指沾了沾唾沫,往上面吹了一口气。

在深夜的公寓大楼里,太鼓的声音听起来很响亮。幸好赖子的房间在走廊的拐角上,房子的隔音效果也不错。尽管如此,赖子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为了求得谅解还曾经找过隔壁和楼上的住户。隔壁是个事务所,夜里没有人,楼上的人说上夜班回来得很晚没关系。

现在是半夜两点多了,也不知道楼上的人回来了还是没回来,反正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把鼓音调好之后,赖子重新端正姿势坐好,双目凝视着月光照射的一点,然后深吸一口气,把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向着太鼓高高举了起来。

“咚——”

仿佛女人惊叫的清澈而深沉的鼓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只有月光照耀的房间刹那间变成了沐浴着炫目灯光的华丽舞台。

“哈!”“哈!”“呀!”

发自鼓底的高亢鼓声里交织着赖子为自己鼓劲儿的呐喊声。

赖子演奏的这首鼓曲叫《连狮子》。在激烈的伴奏声里,母狮子和小狮子从两条花道走出来,在舞台中央跳舞。母狮子一身雪白,小狮子则一身朱红。两只狮子跳累了,躺在那里睡觉。这时候有蝴蝶翩翩飞来,绕着狮子飞来飞去嬉戏。被扰了清梦的狮子再次爬起来,试图把蝴蝶赶走。狮子最后狂怒不已,全身抖动,狮毛都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