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越洋之路(第7/9页)

我们的上面、下面和周围都是大自然的暴怒,没有什么东西把我们和这种暴怒隔开,只有一条帆船,它的桅杆在发抖,它的船板吱呀作响,就像要解体了一般;当时的感觉就是一条船在保护人的生命安全方面不起什么作用,真正起作用的只有上帝。当时人们脑子里自然地产生了会葬身大海的念头。

让薇拉德夫人惊奇的是,她一点儿也没有晕船。相反,天气的暴虐、“在船上的摇晃和摔打”、把宝贵的生命寄托在“某个固定的物体上……紧紧抓住,以免被甩出船舱,晚上抓牢床铺,害怕滚落下来”,这一切似乎对她的健康有益。

面对如此凶险的航行,她开始认真地考虑,如果她能活着完成这次航行,留在法兰西是否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约翰·桑德逊在回忆他在船上的经历时写道:“如果你们村里有哪位女士有一位不尽责的丈夫,或者有哪个儿子殴打他的母亲,就让她送他出海吧。”

查尔斯·萨姆纳在出海的头几天晕船晕得一塌糊涂,他甚至不能忍受想象食物的味道,更别说把他拉上餐桌了。“我的的确确被‘关、困和固定在’了我的铺位上,什么也不能吃,什么也不能做……”到了第四天,他虚弱得连一本书也拿不动了。不能阅读对萨姆纳来说是不幸的最高程度了。后来,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胃口恢复得像“饿狼一样”,他既回到了饭桌也回到了书桌旁边。

圣诞节是在英吉利海峡度过的,长长的旅程也临近结束,萨姆纳在私人日记中表达了他的种种感想:

以我现在的年龄和状况出国,我感觉是大胆或者说是冒险的一步……不过我的目的是接受教育,以满足思想深处存在已久的渴望……有人曾提醒过我不要被欧洲所诱惑……我谨祈祷能够平安地完成这一切……但愿我回国之时对我的朋友和祖国的热爱不减,思想不受欧洲老大陆堕落观念的腐蚀,举止上不沾染矫揉造作之风,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担当起一个美国人的责任!

他们会几个小时地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出现的大陆的轮廓,观察着陆地上的景物慢慢变大,变得清晰。在家时那片陆地被称为“旧大陆”,对此时的他们来说,这是一片全新的土地。

无论他们是到达塞纳河口的巴黎大港——勒阿弗尔港,还是从英国渡海,在加来或布伦港登陆,上岸后的前几个小时,他们的情绪中既有轻松又有兴奋,还不免夹杂着要面对如此多的新鲜和陌生而产生的困惑。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心情平静。

刚一上岸,他们的美国护照就被法国当局收走了,说要送到巴黎。他们被告知,到巴黎后到就近的警察局去领取,并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一种票据。同时,大批推推搡搡、吵吵嚷嚷、混乱不堪的搬运工和拉人拉货的马车夫都争相拉客人。行李箱、行李袋都运到海关去通关。除了衣服之外,其他的个人物品都得检查和上税。任何人携带密封的信件都有可能遭到罚款,如果有人觉得他们有可疑迹象,他们就会遭到检查。许多人对当局这样搜查他们的行李,甚至对人进行检查的“无礼”行为感到不能接受。急于避开搬运工那“一串串不知所云的法语”,纳撒尼尔·威利斯和别人一样多付给了他三倍的钱数。

即使没有这些“无礼”,办理护照的整个过程——花费、“让人烦恼的程序”等的繁琐就足以让这些美国人反感了。约翰·桑德逊在和一个说英语的法国人聊天时提到,在美国没人随身携带护照,外国游客也不用。法国人不明白:那样怎么能保证人身安全呢?桑德逊解释说,一个人如果习惯了看到某事的做法,就很难想象变换成其他做法的可能性。

最后终于办完了要进入法国的各种手续,桑德逊径直去了最近的教堂,“去向圣母玛利亚进献一磅蜡烛,来表达对于保佑我平安渡海的谢意”。

大多数旅行者愿意在勒阿弗尔待上一两天,休息一下再赶路。虽然这里的一切和他们习惯了的东西都大不一样,但是让他们感受最深的是,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老。许多人不喜欢这种景象,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查尔斯·萨姆纳是个例外,对历史的热爱让他一下子就对周围充溢着的历史感产生了激情。“一切都很古老……我路过的每一栋建筑似乎都有其历史。”他看到只有一条街边上铺着人行道,大部分的街道都很泥泞,非常难走。男男女女都穿着走起路来嘎嗒嘎嗒响的木鞋,和其祖辈穿的没什么两样儿。萨姆纳觉得,这里所有经历了时间检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而在美国没有什么东西“超越了变革和试验的阶段”,美国的任何东西都“没有那种岁月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