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阿德太太左右为难(第5/6页)

加布里埃拉不想惹纳西布生气。讲座定于八点开始,马戏也是八点开始。堂娜阿尔明达对她说,这种讲座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图伊斯卡只是在下半场才有节目。看不成上半场真是可惜,小丑,荡秋千的,还有走钢丝的姑娘的表演统统看不成了。可是她不愿意惹纳西布生气,不愿意让他难过。

她挽着纳西布的胳膊,穿着结婚时穿过的那套蓝色的衣服,就像一位公主似的。但是那双鞋使她的脚感到疼痛。她穿过伊列乌斯市一条条街道,笨手笨脚地踏上市政府大楼的台阶。纳西布停下来向朋友和熟人们打着招呼,那些太太们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加布里埃拉,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轻轻地笑着。加布里埃拉手足无措,惶惶然心里感到有些害怕。大厅里很多男人站着,女人们坐在后面的位子上。纳西布把加布里埃拉带到第二排,让她坐下,然后就到托尼科、尼奥加洛和阿里一起聊天的地方去了。加布里埃拉坐在那里不知该干些什么才好。坐在她旁边的德莫斯特内斯大夫的太太穿戴得十分讲究,外面套着一件皮大衣——天气这么热!——傲气十足地瞥了加布里埃拉一眼,然后就把头转了过去,和检察官的太太讲起话来。加布里埃拉开始打量大厅,大厅漂亮极了,简直使人眼花缭乱。突然,她转向德莫斯特内斯大夫的太太,大声地问道:

“几点钟结束?”

周围的人都笑了,加布里埃拉更加感到狼狈不堪。纳西布先生为什么非得要她来呢?她不喜欢。

“还没开始呐。”

终于,一个块头很大的男人由埃泽基埃尔律师陪同,神气十足地走上了讲坛。讲坛上放了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把水壶和一只杯子。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纳西布这时已经在加布里埃拉的身边坐下了。埃泽基埃尔律师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把杯子倒满了水。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在伊列乌斯市的文化生活史上,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们满怀骄傲、满怀激情地欢迎杰出的、颇负声望的诗人阿尔吉莱乌前来我们这座文明的城市……”

律师以上面的这些话开始了他的发言,人们静静地听着,加布里埃拉也在听着。人们不时地热烈鼓掌,加布里埃拉也跟着鼓掌。她心里在想着马戏团的事:这个时候演出大概已经开始了。结婚之前,她和堂娜阿尔明达一起看过大巴尔干半岛的马戏团的演出。说是八点开始,可过了八点半以后才开始。她看了看大厅尽头像柜子一样的大挂钟。挂钟走动的声音很响,吸引住了加布里埃拉的注意力。埃泽基埃尔律师讲得十分精彩,可她听不懂律师讲的话,律师讲话时的那种优美动听的声音使她打起瞌睡来,挂钟的指针在走动,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时地把她的瞌睡打断。一阵热烈的掌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她兴奋地问纳西布:

“完了吗?”

“这是在做介绍。讲座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个大块头站了起来,人们热烈地为他鼓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摞纸来,摊在桌子上,用手把它弄平。他也像埃泽基埃尔律师那样咳嗽了一声,只是声音更哑,然后喝了一口水。接着,他那洪钟般的声音震撼着整个大厅。

“宛如伊列乌斯这座百花盛开的公园中一朵朵鲜花般的美丽的小姐们,走出家中神圣的深宅大院来听我的讲座并为我鼓掌的贤惠的夫人们,在大西洋沿岸兴建起伊列乌斯这座文明城市的尊敬的先生们……”

讲到这里,他停下来喝了口水,咳嗽了几声,掏出手绢擦了擦汗,然后,就没完没了地讲了起来,全是诗句。骤然间,诗人提高了嗓门,震得大厅嗡嗡作响,声音变得温柔而甜蜜,原来是他朗诵起一首诗来了:

“年幼的儿子被万能的上帝召唤到天堂,母亲的眼泪流在他的尸体上。慈母的眼泪最为神圣……”

听到这里,加布里埃拉更加难以入睡了,她合上眼睛,听他念这首诗,不再看墙上的挂钟,不再想马戏团的事了。突然,诗念完了,人们齐声喝彩,加布里埃拉吓了一跳,忙问纳西布:

“这就完了吗?”

“嘘!”纳西布不让她说话。

加布里埃拉看得很清楚,纳西布也感到困倦。尽管他显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两只眼睛盯着正在讲演的律师,尽管他用了很大的劲来克制自己,可是每当诗人念到那些长长的诗句时,他的眼皮就打起架来,两只眼睛就合了起来。鼓掌的声音把他唤醒,他马上也跟着鼓起掌来,对坐在身边的德莫斯特内斯大夫的太太说:

“真是天才!”

加布里埃拉看着挂钟的指针,九点,九点十分,九点一刻。马戏团上半场的演出大概快完了。就是八点半开始,九点半也该结束了。肯定还有场间休息,也许当她赶到时还能看到下半场的演出,图伊斯卡的节目是在下半场。只是这位律师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俄国人雅科布在他的椅子上已经睡着了。坐在门口旁边的铁路上的那位英国先生也早就不见了。这里没有场间休息,一口气从头讲到尾。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比这更没有意思的活动。诗人喝起水来,加布里埃拉也开始感到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