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与花瓶(第3/4页)

但是他又怎么能肯定呢?中午,纳西布躺在躺椅上一个人冥思苦想。雪茄已经熄灭了,嘴里是一股苦味,嘴唇上边的胡子也发蔫了,眼下正是他最痛苦的时刻。就在不久前,堂娜阿尔明达把他着实吓了一跳。她对纳西布说,加布里埃拉第一次对一个建议动了心。堂娜阿尔明达几乎是幸灾乐祸地详详细细地描绘着加布里埃拉在收到曼努埃尔·达斯·昂萨斯上校的口信时犹豫动心的样子。一片可可园,产量足足有二百阿罗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谁能不动心呢?纳西布和堂娜阿尔明达对克莱门特这个人都一无所知,对加布里埃拉的情况知道得也很少……

有几天,纳西布就像发了疯似的,不止一次想开口与加布里埃拉讲起结婚的事来。但是,正是这个堂娜阿尔明达断言说,加布里埃拉已经回绝了曼努埃尔上校的建议: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值得跟她结婚,值得。”

这大概还没有超出她的限度。“所有的女人,就是最忠贞的女人,也总有她们的限度。”纳西布仿佛又听到了尼奥加洛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这还不是她的限度、她的身价,但是已经很接近了。她不是动了心,想要答应下来吗?要是曼努埃尔·达斯·昂萨斯除了可可园之外,再加上一张契约,给她一间位于偏僻街道上的房子呢?什么也没有自己的房子更能使一个女人动心,只要看看多斯·雷伊斯姊妹的情况就足以明白这一点:当有人要出巨款购买她们的房子时,不论是她们自己住的,还是租出去的,姊妹俩都是断然回绝的。曼努埃尔·达斯·昂萨斯是完全可能这样干的,他本来就很有钱,加上今年的收成又好得出人意料,他的钱还会增多。他正在伊列乌斯市里给家人盖着一座宛如宫殿的住宅,里面甚至还修起了一座塔,从那里可以看到城市的全貌、港口里的船只和铁路。这个老东西对加布里埃拉着了迷,不管她的要价有多高,上校也会满足她。

在斜坡地的家里,堂娜阿尔明达总缠着纳西布不放。在酒店里,每天午睡的时间刚过,托尼科就会问他:

“结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决定了吗?”

纳西布心里已经有了谱,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加布里埃拉结婚,他所以一再推迟是担心别人会讲闲话。他的朋友们能理解他吗?他的叔叔和婶婶,姐姐和姐夫,住在伊塔布纳市的那些有钱的亲戚——神气十足的阿什卡尔家族的人能理解他吗?其实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伊塔布纳市的那些亲戚跟他根本没有来往,心里只有他们的可可园。他叔叔从来没有照管过他,至于他姐夫,随他去好了。他的朋友们,那些酒店里的顾客,那些棋友和牌友,除了托尼科之外,难道尊重过他吗?他们不是当着他的面你争我抢地缠住加布里埃拉不放吗?他为什么应该尊重这些人呢?

那天午饭之前,酒店里的人就政治上的问题和港湾口的事争论得十分激烈。拉米罗的那一派放空话说,工程师的报告被归档搁置了起来,港湾口的事已经再次告吹。坚持也没有用,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很多人都相信了这些话。他们已经看不到工程师带着他的工具,坐在一只小船上测量港湾口处的沙滩了。此外,蒙迪尼奥也已经乘船回里约去了。拉米罗的那派人脸上露出了光彩。阿曼西奥·莱阿尔又跟里贝里尼奥打了一次赌:他断定拖船和挖泥船是永远也不会来的,为此下了二十康托的赌注。纳西布再一次给他们当了证人。

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托尼科每天来喝苦味啤酒的时候才那样兴致勃勃。他又重新在夜总会里露面了,现在正跟一个梳着黑辫子的塞阿拉州的妓女打得火热。

“生活真令人惬意……”

“你是有理由高兴的,又搞上了一个女人……”

托尼科剔着指甲,点点头说:

“我的确高兴……港湾口的事太妙了……那个塞阿拉州的女人跟我可火热了……”

最后使纳西布下了决心的不是曼努埃尔·达斯·昂萨斯上校,而是法官。

“纳西布,你还是老那么伤心吗?”

“我能怎么办呢?”

“你还要更伤心呢。有个消息对你很不利。”

“什么事?”纳西布用恐慌的声音问道。

“朋友,法官在四只蝴蝶胡同租了一间房子……”“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给谁?”

“还能给谁呢?”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了,房间里静得连苍蝇飞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刚吃完晚饭回来的希科·莫莱扎对纳西布说:

“加布里埃拉让我告诉先生,她要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出去干吗?”

“我不知道,先生。好像是要去买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