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7页)

“恐怕那个忏悔神父又在借我附体了。”凯末尔说。他脸红了,虽然让人意外,不过相当可爱。“芭芭拉告诉我,她担心自己又怀孕了。”

“我该怎么办?”亚当向他求助,“我可怎么管新生儿的吃、住、穿各种问题啊?”

“我跟芭芭拉讲了,我觉得你应该依靠系里——在职业问题上利用这点向他们施压。”

“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对你没有损失嘛。听着,你知道贝恩怎么得到第一次提拔的吗?他那天跟我说:他做了六年的助理讲师毫无怨言,直到有一天他家的水箱爆裂了,可他请不起管子工。他直接冲到豪厄尔斯的办公室,要求提升。豪厄尔斯当场给他升职,而且补发六个月的薪水。看来他之前是忘了这一招儿。”

“上帝啊。”亚当说。

“顺便提一句,如今贝恩得到新的教授职位了,应该会有空缺出现。”

“系主任就在那边角落里。”亚当说着把领带拉拉正。

“要是我,可不会直接找他,”凯末尔说,“通过布里格斯来说,他对你更了解。系主任也听他的。”

“我不认为现在还会听他的,”亚当说,他想起午餐时分的会晤,“我觉得贝恩是眼下的红人了。”

“嗯,随你便。”凯末尔说。

亚当感觉有人拽他的袖子。又是那个谢顶男。

“我刚才撒了谎,”他说,“我还读过约翰·贝恩的作品。”

“哪个约翰·贝恩?”亚当细心地问道,“是写《上流社会》的那一个约翰·贝恩(3),还是写《每况愈下》的那一个约翰·贝恩(4)?”

“那一个约翰·贝恩。”男子皱着眉头说。

“谁在滥用我的名字?”荒诞剧教授用低沉的嗓音说着向他们扑将过来。

“是滥杀(5)。”亚当来了句俏皮话,并纵声狂笑。

教授不理他。“嗨,凯末尔,”他说,“研究进行得如何?”贝恩现在是凯末尔的导师,原来那位死在了办公室。

凯末尔拿出烟斗,开始往里面填充烟草。“我正着手重新诠释《专使》(6)。”他说。

“是吗?”贝恩说着整了整蝴蝶领结的两翼。他今晚可是盛装出席,穿一件灯芯绒上装,上面的条纹又宽又深,亚当猜想它们一定有特殊的功用,就像雪地防滑轮胎上的凹痕那样。

“你还记得,斯特雷瑟是怎样拒绝向玛丽亚·高斯特雷透露纽瑟姆家族赖以发家致富的那件人工制品的吧?”

“我当然记得。”贝恩说。亚当情不自禁地去抚摸他的上装袖子,但教授厌烦地把手甩开。

“你还记不记得,詹姆斯以他素有的风格,拒绝告诉读者它是什么吗?”凯末尔接着说。贝恩点点头,走到亚当够不着他的地方。近处的人竖起耳朵,纷纷朝凯末尔身边聚拢,他总能吸引大家的注意。“斯特雷瑟把这东西形容为一件‘体积小、微不足道、最常用的荒唐物品’,但又‘有失体面’。这个东西会是什么,学者们已经争论了许多年。”凯末尔收住话头,点上烟斗,让听众们焦急地等待着。“嗯,我相信这是一只夜壶。”他最后说。

听众中的女生们咯咯地笑起来,并轻碰同伴唤起注意。她们围过来就是要听这个。

“一旦你看出来以后,它就成了和《金碗》中那个碗一样重要的象征物。”凯末尔说。

“很有意思,”贝恩说,“那你觉得呢,爱坡比先生?”

“我认为是避孕物品。”亚当说。

只听女生中间有人震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贝恩涨红着脸大步走开了。凯末尔把亚当拉到一边。

“我想你最好跟着布里格斯。”他说。

“怎么了?”亚当抱怨,“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保持自己的idée fixe(7)吗?不管怎么样,你不能说夜壶体积小。”

“贝恩以为你是对着他发难,”凯末尔说,“是他阻止学校的理发室出售避孕套的。”

“噢,随便吧。”亚当说。他这次拿了一杯半甜不甜的雪利酒,希望能多少中和一下在胃里打架的两种感觉。

“嗨,爱坡比,”是布里格斯,“你怎么样?”

“糟透了。”亚当说。凯末尔识趣地走开。

“噢,这真让人遗憾。论文进展不顺吗?”

“所有事情都不顺,”亚当说,“除了做父亲。我妻子又要生孩子了。”

“哦,恭喜。你的第一个?”

“不,我们的第四个。”

布里格斯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真绝望了,”亚当说,“我一直在担心家庭问题,所以研究也没什么进展。我们的公寓已经塞满了床铺,我没地方学习。孩子们需要新鞋子,而用电又随时可能被切断。昨天,最小的孩子出皮疹:我们担心是佝偻病。”

“天啊,”布里格斯说,“真叫人难过。”他咬着嘴唇,双手扯着两只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