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7页)

手稿本身是一整本书,标题是《世俗布道辞与私人祷告文》。亚当刚刚读到关于纯洁问题的布道那一节。

“当我还是个读书郎的时候,”开头写道,

我们跟从一个叫博纳文切尔神父的教会老司铎学习宗教知识。博纳文切尔神父不是基督教界最了不起的神学家;但是他深谙问答式口授教义法,而且对圣母非常虔诚,对于我们这些懵懂的稚子头脑来说,这抵得上成千条论证。

他的道德教义以十诫为基础,对这十条,他逐一讲述。可是当他讲到第六诫“不可奸淫”的时候,他会说,“等我讲到第九诫时我会解释。”等他讲到第九诫“不可贪恋别人的妻子”时,他又说,“等我回到第六诫时我再来讲。”

有些男生那时经常为此嘲笑博纳文切尔神父;但是现在,当我怀着感恩的心情回首读书时代的日子,觉得老博纳文切尔神父在纯洁问题上给了我们有史以来最好的教育。他不加掩饰地回避第六诫和第九诫的做法,除了纯洁正起作用之外还能作何解释?而且老实说,班级里面,甚至包括那些嘲笑他们年迈的老师的学生,没有几个不在私下感到避免了难堪,因为纯洁,所有美德中最羞涩和敏感的内容,未被粗鲁地拽到公开场合进行讨论。

我们那时无疑是不尽如人意的一群。我们的衣领并不总是干干净净;我们的功课预习得并不完美;在尊重私人财产权方面,我们从不过分瞻前顾后,尤其是就人家的苹果园而言。但是在一个方面,我们无可指摘:如果某个新生说出哪怕一个猥亵的字眼,或者从口袋里掉出一本淫秽书刊,他就会被猛踢一顿,然后改邪归正。讨论纯洁——这么说可能有自相矛盾之嫌——会引发不纯洁。它会把一些念头塞进幼稚的头脑,而学生实在还是不知道这些念头为好。毕竟,讨论毫无必要。没有一个生理正常的人需要被告知,短裙和混浴是对纯洁的侵犯;更不用提劳伦斯先生的小说,萧(8)先生的剧本,或者斯托普斯(9)医生的小册子了,这些东西以白描手法,勾画了不再信奉上帝的家庭这一现代理想……

布道辞末尾,和书中所有其他篇章的结尾一样,是一首押韵的祈祷诗:

您造就我们童年的无邪

人到成年依然保持纯洁

愿造物创下的美丽世界

不是陷阱而是善的一切……

亚当就是读到这里停住了。他试图玩味一些不纯洁的想法让自己振奋起来,可此时此地这样做实在不相宜。一来,他被锁在房间里,这让他焦躁不安。“你不介意我采取这项防范措施,对吧?”罗廷迪恩夫人把他单独留下看手稿时,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如此告诫他。“我还得出门,我不想在贵重的文学文稿上冒任何风险。”贵重!没有哪个神志正常的人会花两百五十英镑买下这堆垃圾的。梅利玛许有一两件作品还能体现他那个时代的魅力,几分顽皮的奇思异想。可是这一件……

他看了看手表:五点一刻。如果罗廷迪恩夫人再不快点回来,他就赶不上雪利酒会了。他走到窗前,试着推推窗框,但是卡得严严实实。更何况要跳到地面有相当一段距离,他可不想采用这条途径。

他听到门厅传来脚步声,急忙跑回他的座位。趁钥匙在锁眼里转动时,他拿起手稿,练习他那番礼貌的言辞。他准备把手稿归还给它的主人,并婉言立即告辞。但是来者不是罗廷迪恩夫人,而是他在厨房里见过的那个女孩。

“嗨。”她说。

“嗨。”亚当应答道。

女孩斜靠在门上打量着他,慢慢露出动情的笑容。她看上去大概十九岁,但实际年龄可能要小一些。她的漂亮在于那种柔弱和无人爱怜的样子,她的身材,经黑色V字领毛衣和紧身裙充分衬托,曲线煞是可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说。

“你一定是弗吉尼亚。”

女孩坐在亚当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交叉。“你身上带烟了吗?”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戒了。”

“怕得癌症?”

“不,我只是买不起。”

“老妈跟你说我什么了?”

“没讲太多。”

“她认为我又疯又不听管教吧。你叫什么?”

“亚当。”

“你认为我的乳房好看吗,亚当?”

“好看。”他如实回答。

“你要是喜欢可以摸摸它们。”她拍拍沙发勾引他。

亚当倒抽一口凉气:“我明白你母亲的意思了。”

弗吉尼亚咯咯笑起来。“她把你锁起来干吗?她就爱把人锁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你那么好心地放了我……”他站起来看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