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5页)

他将不得不承认刚才听到格林太太所说的告别语了,现在只好灰溜溜地回去。最好她已经到厨房忙活去了,至于厨房,什么样的人吃什么样的东西,那里总是散发着煮白菜的味道。亚当在衣袋里摸索钥匙,结果发现把它们落在公寓了。他带着歉意轻轻叩了叩门环。里面没有响动。他加大一点力度,一边蹲下身来把送信人用的活页板推开,好声好气地唤叫:“格林太太!”让他吃惊的是,一只信封从缝隙里飞出来,正好夹在他嘴巴里。

“谢谢你,格林太太。”他把信件吐出来说,并瞪了一眼人行道上正在窃笑的一个小男孩。

信件的外观与它的投递方式一样古怪。是那种老式讣告用的信封,有一圈厚厚的黑色镶边。看似以前和一个餐馆老板通信时用过,不过显然出具地址有误。能递到他手上,足见英国邮政总局要把邮件准确送达的不懈努力。信封是用弹性胶带封的口,亚当的名字和地址夹在用墨绿色圆珠笔划掉的好几个其他地址当中。用上他学过的所有古字体知识,亚当才从反复涂改的最底层辨认出这个名字:“艾米·罗廷迪恩夫人”。他猜想,这可能就是给他的这封信的寄信人。他无法把这个名字和他认识的任何人联系在一起。亚当仔细端详这个信封,由于期待和好奇而有些微微颤抖。他发现这种感觉真好,于是把信塞到口袋里以便延长快感。随后他打起精神准备对付他的小摩托车。

亚当把小摩托车放在格林太太狭小的前花园里,并罩上一块脏兮兮的帆布。他扯下帆布把它踢到灌木树篱下,看着这玩意儿他就来气。它的前任主人,亚当的岳父,因为公司给他配备了一部小汽车,就把小摩托给了亚当。当时,他真觉得对方慷慨之至,自己受宠若惊。但是现在他坚信这一行为纯粹是出于恶意,目的要末是要致他伤残,要末是想把他彻底毁了完事,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接受这份礼物时,他曾以为,保养成本由省下的交通费弥补,应该绰绰有余,如今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尤其是在支付修理费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苦笑。但支付修理费还算是亚当的小麻烦。找人修理这个该死的东西要难多了。

国内所有的行业中,亚当得出结论,供不应求的情况在小摩托维修业中表现得最为突出。从理论上讲,有谁着手满足这一需求保发大财;但是亚当打心底里怀疑,小摩托是否算得上通常意义上讲的可修理:它们是路上的蝴蝶,是生命经长期孕育却倏忽即逝的脆弱有机体。如今,亚当已经掌握了他公寓周边半径五英里范围内每一家修车铺的位置,它们无一例外被破烂不堪、等待修理的小摩托堆得水泄不透。在地板中央一小块空间里,几个满身油污的小伙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摆弄着一两辆被拆卸得不成样子的车,而车主们,还有其他待修车的车主们,在外面焦急地盘桓,想要引起修理工的注意,从而用香烟或钱财贿赂他们。对于生意兴隆的机械行业一窍不通的亚当,在小摩托修理铺里经历了一生中最耻辱又最绝望的时刻。

亚当用带子把沉甸甸的手提袋捆到行李架上,然后把小摩托推上马路。他按常规踩了一脚发动踏板,没想到引擎会一脚就发动,以至于他没能及时旋动油门把手。发动机熄火了。他又踩了十多下也没见一丝一毫的内燃反应。亚当无奈只好采用他发动引擎的惯用步骤,即牢牢抓住车把手,选择好二挡后松开离合器,然后用力快速沿路推动小摩托,越跑越快。当他达到小跑速度时,突然放开离合器。一阵急剧的颤抖从引擎通过车把手传送到他的手臂和肩膀。发动机连喘带咳,亚当只好放慢奔跑的速度。就在他放弃希望之时,发动机活过来了,小摩托拖着亚当快速向前猛冲。亚当就这样双脚腾空,带风帽的粗呢大衣迎风飘摆着,从好奇的主妇和欢呼的孩子们身边飞奔了约五十码的距离总算才取得平衡,爬到车座坐稳当。如此一番用力后,他拉伤的肌肉疼痛地抽搐起来。他放慢速度,小摩托咔嚓咔嚓朝阿尔伯特大桥方向驶去。

通往大桥的入口处有一张告示,要求士兵们行进过桥时不可齐步走,这一来让人们对桥梁结构的安全性很不放心。亚当预见到自己可能成为无辜的受害者,要是虚荣的士兵不去理会告示的话。

——今天上午士气不错,庞森比。

——是的,长官。

——步伐非常整齐。

——是的,长官。报告长官,我们正行近阿尔伯特大桥。

——是吗,庞森比?提醒我表扬军士长,他的士兵行军不错,好吗?

——是,长官。关于阿尔伯特大桥,长官——我要下令不再齐步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