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圣方济各挽狂澜,惩罚三人不留情(第2/4页)

巴布罗没有提起刚才的冒险经历,到家之后他才借丹尼的词儿说:“很有活力嘛,那个小黄鸭。”

黑暗中,皮伦点点头,用平静而睿智的语气说话了。“人们很难在一个市场找全所有的东西——红酒、食物、爱情、柴火。一定要记住托莱利,巴布罗,我的朋友。这个人值得结交。找个时候要送他点儿礼物。”

皮伦在铸铁炉中升起火来,火苗呼呼作响。两个朋友把椅子挪到火旁,端着水果罐头瓶装的酒靠近炉火把酒温热一点儿。这个晚上的灯光是圣洁的,因为巴布罗买了一支蜡烛,专为圣方济各[14]点燃。在完成这个神圣计划之前,不知啥事让他走了神。此刻那支小蜡烛在一只鲍鱼壳里发出美妙的光,把巴布罗和皮伦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影子轻轻摇曳。

“不知那个耶稣·玛利亚去哪儿了。”皮伦说。

“他早就答应要回来了,”巴布罗说,“我不知道这人可信不。”

“没准有什么小事耽搁了他,巴布罗。耶稣·玛利亚有一把红胡子,心肠又软,几乎总是和女人纠扯不清。”

“他那脑筋像蝗虫,”巴布罗说,“他唱啊,跳啊,玩啊,没正经的时候。”

他们没有等太久。刚要开始喝第二杯酒的时候,耶稣·玛利亚就跌跌撞撞地进来了。他双手扶住两边的门框,站稳身体。他的衬衫撕破了,脸上都是血。在摇曳的烛光下,他一只眼睛乌青,散发着不祥之兆。

巴布罗和皮伦扑过去。“我们的朋友!他受伤了。他摔到悬崖下去了。他让火车压了!”这些话里没有一丝讥讽的口气,但是耶稣·玛利亚听出了最恶毒的讽刺。他用一只眼睛怒视着他们,这只眼睛余威犹在。

“你们俩都是狗娘养的。”他骂道。

听见这么粗鲁的咒骂,两人都吓得后退了几步。“我们的朋友脑子不清醒了。”

“他脑袋上的骨头摔坏了。”

“给他倒点儿酒,巴布罗。”

耶稣·玛利亚一脸阴沉地坐在火旁,摩挲着手里的水果罐头瓶,两个朋友则是耐心地等着他解释这场悲剧的来龙去脉。不过耶稣·玛利亚却似乎并不想让他的朋友知道他到底碰上了什么倒霉事。尽管皮伦清了好几次嗓子,尽管巴布罗用同情和理解的目光注视着他,耶稣·玛利亚只是郁闷地坐着,瞪着炉火,瞪着红酒,瞪着那支神圣的蜡烛,直到他没有礼貌的沉默终于把皮伦也逼得抛掉了礼貌。后来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开口了。

“又是那些当兵的?”他问。

“是,”耶稣·玛利亚大吼起来,“这次他们来得太快了。”

“肯定得有二十个当兵的才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巴布罗这么说,是想让他的朋友别那么丧气。“大伙儿都知道你打架狠。”

耶稣·玛利亚的情绪真的看上去好了一点儿。

“他们有四个人,”他说,“阿拉贝拉·格罗斯也帮他们打我。她用一块石头砸了我的头。”

皮伦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正义的怒火。“不用我提醒你吧,”他严厉地说,“朋友们警告过你的,要提防这个罐头厂的荡妇。”他忘了自己是否警告过耶稣·玛利亚,只是觉得好像有这回事。

“这些白人的贱丫头太邪恶了,我的朋友,”巴布罗插话说,“可你不是给了她那个流行的小玩意儿吗?”

耶稣·玛利亚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皱成一团的粉红色人造棉胸衣。“还没来得及给呢,”他说,“我刚找到机会,再说我们还没有走进树林呢。”

皮伦抽抽鼻子,摇摇头,却也无可奈何地露出几分宽容。“你喝了威士忌。”

耶稣·玛利亚点点头。

“你哪儿来的威士忌?”

“从那些兵那儿弄来的,”耶稣·玛利亚说,“他们藏在一个涵洞里了。阿拉贝拉知道这事,告诉我了。不过那些当兵的看见我们拿着酒瓶子了。”

这件事的经过渐渐清晰起来。皮伦喜欢这样。故事要是一下子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好故事总是只讲一半,另一半得由听众凭自己的经验补充完整。他从耶稣·玛利亚腿上拿过那件粉红色胸衣,用手指头抚摸着,眼神陷入沉思。但是随即他的眼睛里就闪出了快乐的光。

“我知道了,”他喊起来,“把这个东西给丹尼,让他当礼物送给莫拉莱斯太太。”

除了耶稣·玛利亚,在场各位都为这个主意击掌叫好,耶稣·玛利亚绝望地发现自己成了少数派。巴布罗心细如发,理解失败的感觉,给他的水果罐头瓶里添满了酒。

就过了那么一小会儿,三个人就都满脸是笑了。皮伦讲了一件他老爹亲身经历的滑稽事。好情绪又回到三个伙伴身上。他们纵声欢唱。耶稣·玛利亚跳了一段曳步舞,表示他伤得不重。瓶子里的酒越来越少,不过还没见底,三个朋友就打起瞌睡来。皮伦和巴布罗踉跄着上床去睡了,耶稣·玛利亚在火炉旁的地上舒舒服服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