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该动身了!该动身了!(第2/5页)

“唉,你呀,你呀,”玛格丽特摇着蓬乱的脑袋悄声说,“你是缺乏信心的不幸的人。昨儿整整一夜我赤身露体,为你担惊受怕。我已经失去本性,脱胎换骨了。我曾一连几个月坐在小黑屋里,一心想着耶路撒冷上空的大雷雨,哭干了双眼。现在幸福降临到头上,你倒要赶我走了?好吧,我走,我走,知道吗,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们把你的心灵掏空了!”

一股苦涩柔情涌上大师的心头,不知为什么,他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哭了。玛格丽特一边哭泣,一边喁喁软语,她的手指头不断轻轻叩着他的鬓角。

“是啊,银丝,银丝,眼看你变成霜雪满头,唉,你这颗头颅经受了多少磨难。再看你的眼睛,里面是一片空虚……你的肩膀已经不堪重负……你被摧残了,摧残了,”玛格丽特渐渐语无伦次,哭得浑身直打哆嗦。

大师擦掉眼泪,扶起玛格丽特,自己也站起来,坚定地说:

“够了!你让我感到羞愧。我再也不会意志消沉,再也不提这个问题了,你放心吧。我知道,我俩害的都是心病,或许是我传染给你的……好吧,就让我们同舟共济吧。”

玛格丽特把嘴唇凑在大师的耳朵上悄悄说:

“我凭你的性命,凭你料定的那个占星家之子[1]向你发誓,一切都会好的。”

“好了,好了,”大师笑道,“当然,像你我这样被剥夺一空的人,只好求救于彼岸世界之力!行啊,我同意到彼岸去求救。”

“看,看,你又像从前的样子了,你在笑,”玛格丽特说,“去你的那些文绉绉的字眼吧。什么彼岸此岸呀,不都一样吗?我肚子饿了。”

她拉着大师的手来到桌边。

“我可不敢相信,这一桌吃的不会马上钻进地里,或者从窗户里飞走,”大师道,他已完全平静下来。

“不会飞走的!”

这时窗外传来一个齉鼻儿的说话声:

“阖家平安啊!”

大师哆嗦了一下。玛格丽特早已习惯了不寻常之事,嚷道:

“这是阿扎泽洛!啊,这太妙了,太好了!”又悄声对大师说:“你看,他们没有丢下我们不管!”她奔去开门。

“你把衣服掩上!”大师在后面喊道。

“我才不管它呢,”玛格丽特回答,已经跑出了过道。

不一会儿,阿扎泽洛进屋向大师鞠躬问好,他那只盲眼珠闪闪有光。玛格丽特大声说:

“啊,我真高兴!一辈子没这么高兴过!不过,阿扎泽洛,请原谅,我光着身子!”

阿扎泽洛请对方不必介意,说他不但见过光身子的女人,甚至还见过剥光了皮的女人。他把一个黑缎子包裹放在火炉旁的角落里,高高兴兴坐到桌边来。

玛格丽特斟上一杯白兰地,阿扎泽洛欣然一口喝干。大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同时偷偷在桌子底下掐自己的左手。此法并不奏效,阿扎泽洛没有在空气中化去。其实这样做毫无必要。这个红头发矮人一点也不可怕,除了一只眼睛里有白翳,而这也是寻常之事,跟魔法没有关系。此外就是他的穿着不大一般,像是僧袍又像是斗篷,但仔细想想,偶尔也能碰到这种打扮的人。他喝白兰地也跟好好的人一样在行,不用下酒菜。倒是大师自己被酒弄得脑袋里嗡嗡直响。他思忖道:

“还是玛格丽特说得对!坐在我面前的人必定是魔鬼的使者。昨夜我自己就向伊万证明过,他在牧首塘遇到的正是撒旦。为何我又害怕这种想法,胡扯什么催眠家和幻觉呢!这跟催眠家有什么关系!”

他开始端详阿扎泽洛,确信对方的眼神不大自然,肚子里定有什么主意,只是没到火候不揭锅。“此人绝非平常拜访,而是负有使命来的,”大师在想。

他的观察力没有欺骗他。

阿扎泽洛喝完第三杯白兰地,毫无醉意,又开口道:

“嘿,见鬼,地下室倒挺舒服的!不过有一个问题:待在这地下室里能干什么呢?”

“我也这么说嘛,”大师笑起来答道。

“阿扎泽洛,您干吗要惹我心烦?”玛格丽特说。“凑合着过吧!”

“瞧您说的,”阿扎泽洛大声道,“我压根儿就没想惹您。我也说凑合着能过。噢!差点忘了,老爷命我向你们问好,并邀请二位去小游一次,当然,如果二位愿意的话。怎么样?”

玛格丽特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大师一下。

“非常乐意,”大师回答,仍在端详着对方。阿扎泽洛又说:

“我们希望,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也不会拒绝吧?”

“我是一定奉陪的,”玛格丽特答道,又碰碰大师的脚。

“太妙了!”阿扎泽洛高声说。“我就喜欢这样!快速解决问题!可不像上回在亚历山大花园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