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光荣属于雄鸡!(第3/4页)

好像还有一种东西搅得财务主任心绪不宁。究竟是什么东西,他想得脑子都发烫了,又使劲端详瓦列努哈,还是弄不清楚。但有一点他能断定:院务主任与其相当熟悉的这把椅子的结合形式是很不自然的,是前所未见的。

“最后,大家终于把他制服了,把他弄进了汽车,”瓦列努哈嗡嗡地说,从报纸后面窥视了几眼,用手掌遮住脸上的青伤。

里姆斯基忽然伸出手去,指头轻轻叩击桌面,他的手掌仿佛无意间按了一下电钮。他屏息等待。

按说空空的大楼里会立即响起刺耳的铃声。然而随后没有听到铃声,按钮陷进了桌面不再弹回来,电钮失灵,电铃坏了。

财务主任的狡计没有逃过瓦列努哈的眼睛,他抽搐了一下,眼中明显地闪出怒火,问道:

“你为什么按铃?”

“我是无意的,”财务主任低声说,把手缩了回去,犹犹豫豫地问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汽车颠簸,撞到门把手上了,”瓦列努哈回答,眼睛不看对方。

“撒谎!”财务主任在心里大声说。这时他的两眼突然瞪得很圆,吓傻了似的死死盯住对方沙发椅的椅背。他看见椅背后面的地板上有一浓一淡两个交叉的黑影。瓦列努哈坐椅的椅背和尖细椅腿清晰地投影在地上,然而椅背的影子上没有瓦列努哈的头,椅腿的影子下不见他的脚。

“啊,他没有影子!”里姆斯基浑身发抖,在心里绝望地喊道。

瓦列努哈顺着里姆斯基吓傻的眼光,回头看了看椅子背后,明白自己被识破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财务主任也站了起来),从桌边退后一步,手里紧紧抱住那个皮包。

“让你猜出来了,你这该死的!果然机灵过人,”瓦列努哈冲着里姆斯基的脸恨恨地冷笑道,突然从椅子边窜到门口,把英国锁的栓钮往下一按。里姆斯基骇极,回头望望,忙向靠花园的窗户退过去。窗口月光如水,他看见一个赤条条的女子把脸贴在玻璃上,一只手伸进气窗里,在拔窗户下面的插销,上面的已经打开了。

里姆斯基觉得台灯在渐渐熄灭,写字台在慢慢倾斜。一股冰流通过他的全身,他好歹坚持住没有倒下来。他拼足最后的力气,声如游丝地叫喊了一声:

“救命……”

瓦列努哈守在门边,在那儿蹦蹦跳跳,又把身体长久悬在空中,左摇右晃。他向里姆斯基挥着弯曲的指爪,不住地咂嘴和发出咝咝声,跟窗外的裸女挤眉弄眼。

那女人发了急,把赤发的脑袋也探进气窗里,尽量伸长手臂,用指甲抠挠插销,一边摇动窗框。她的胳膊犹如拉长的橡皮,上面布满尸绿。终于,那女鬼的绿手指抓住了销头,只一扭,窗户就打开了。里姆斯基发出衰弱的尖叫,靠到墙上,把皮包盾牌似的伸在前面。他明白,他的死期到了。

窗户敞开了。涌进室内的不是夜晚的凉气和椴树的清香,而是一股地窖里的霉味儿。女鬼跨上了窗台。里姆斯基清楚地看见了她胸脯上的烂斑。

恰巧在这时,花园里突然传来一声欢快的鸡鸣。在小靶场后边有一间矮屋,里面饲养着一些表演节目的禽鸟,鸡鸣声就是从那儿传来的。这只训练有素的大嗓门雄鸡引吭高啼,宣告黎明从东方降临到莫斯科。

女子勃然大怒,扭歪了脸,嘶哑地骂了一句。门口的瓦列努哈则尖叫一声,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雄鸡叫了第二次。那女子咬牙切齿,咯咯有声,棕红色的头发直竖起来。三声鸡鸣后,她一转身飞走了。瓦列努哈紧跟着从地上跃起,在空中展平身体,宛如飞翔的爱神丘比特,越过写字台,缓缓飘出了窗口。

不久前的那个里姆斯基,现在变成了满头霜雪没有一丝黑发的老者。他跑到门边,打开锁钮,开了门,一头冲进黑暗的走廊里。他怕极了,痛苦地呻吟着,在楼梯门边摸到了电灯开关。楼梯照亮了,浑身发抖的老头儿却摔倒了,因为这时他觉得瓦列努哈软绵绵地压到了他的身上。

里姆斯基奔下楼,看见值班员在大厅售票处边的椅子上睡着了。他蹑手蹑脚潜过去,溜出了剧院大门。来到大街上他稍感轻松,神志有所恢复,他摸摸头,还能想起来把帽子忘在办公室里了。

不用说,他没有回去拿帽子,而是喘吁吁地跑过宽阔的马路,直奔对面电影院的拐角处,他看见那边有一点暗红的灯光。他很快跑到那儿,没有让人抢先把车要走。

“火车站,赶列宁格勒特快,我给小费,”老头儿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要回车库了,”司机恨恨地说,转过脸去。

里姆斯基打开皮包,抽出五十卢布,从打开着的前窗递给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