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光荣属于雄鸡!(第2/4页)

瓦列努哈也不脱掉帽子,直接走到办公桌外侧的沙发椅边,坐了下来。

瓦列努哈的答话有些奇怪,财务主任马上觉察到了,这位主任的感觉灵敏度堪与世界一流地震观测站的地震仪一较高低。首先,瓦列努哈既然认为财务主任不在,为什么要进他的办公室?瓦列努哈有自己的办公室呀。其次,不管瓦列努哈从哪个门走进剧院,必定会遇到值夜班的人,而所有夜班人员都知道,格里戈里·达尼洛维奇有事还要在办公室里耽搁一会儿。

这一疑点财务主任没有多想。现在他顾不上这个了。

“为什么你不打电话来?雅尔塔的那些胡闹是怎么回事?”

“就像我说的那样,”院务主任答道,牙痛似的咂了一下嘴,“在普希金诺一家小酒馆里找到了他。”

“怎么在普希金诺?!就在莫斯科附近?雅尔塔电报是怎么回事?!”

“什么雅尔塔,见它的鬼!他把普希金诺的一个电报员灌醉了,两人一块搞起了恶作剧,其中就包括胡乱拍电报,还标明是从雅尔塔发出的。”

“嗯……嗯……好哇,好哇……”里姆斯基简直像哼小调似的说。他的眼睛里闪出一种黄光,脑海中浮现斯乔帕被撤职的可喜景象。甩掉了!财务主任苦苦等待,终于等到了甩掉利霍杰耶夫这个丧门星的一天!也许斯捷潘·波格丹诺维奇还会落得比撤职更惨呢……里姆斯基把吸墨器往桌上一蹾,说:“讲详细点!”

瓦列努哈开始讲述详情。他说他到了财务主任派他去的那个地方,那边的人马上接待他并认真听取了情况。不用说,谁也无法想象斯乔帕真的会到了雅尔塔。大伙同意他瓦列努哈的意见,认为斯乔帕肯定是在普希金诺的“雅尔塔”。

“那么,现在他在哪儿?”情绪激动的财务主任打断了院务主任的话。

“嗯,现在嘛,”院务主任佯笑道,“现在当然是在醒酒所了。”

瓦列努哈接着讲述。他越往下讲,斯乔帕的斑斑劣迹就逐一展现在财务主任的面前,其恶劣程度一件更甚于一件。喝醉了酒,在流浪汉手摇风琴的伴奏下,搂着电报员在普希金诺电报局门口的草地上大跳其舞!追逐女公民,吓得她们尖声大叫!在“雅尔塔”餐馆里向服务员寻衅斗殴!在“雅尔塔”餐馆地上乱撒葱头!打碎了八瓶艾丹尼尔牌干白葡萄酒!砸坏了拒载出租车司机的计价器!对试图阻止其劣行的公民以逮捕相威胁!总之一句话,实在太可怕了!

斯乔帕在莫斯科戏剧界小有名气,谁都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但是院务主任讲的这些事情,即使放在斯乔帕的身上也未免过甚其词。是的,过分了,太过分了……

里姆斯基的目光越过桌子直刺到瓦列努哈的脸上。随着瓦列努哈的讲述,这目光渐渐变得阴沉了。院务主任对卑鄙行为细节的描写愈是有声有色、活灵活现,财务主任的疑窦就愈来愈多。当瓦列努哈讲到斯乔帕无法无天,竟敢反抗前来带他回莫斯科的人时,里姆斯基彻底明白了:这位半夜归来的院务主任所讲的一切全都是谎话!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是真的!

瓦列努哈根本没去过普希金诺。斯乔帕也不在普希金诺。没有什么喝醉酒的电报员,没有饭馆里砸瓶子的事,没有人拿绳子捆过斯乔帕……这一切通属乌有子虚。

里姆斯基断定瓦列努哈在对他撒谎,顿时感到从脚到头一阵毛骨悚然,他两次闻到了地板上飘来的那种能让人发疟子的霉烂潮湿气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瓦列努哈。院务主任怪样地缩在沙发椅里,尽量躲在台灯的蓝影下,畏光似的用一张报纸遮着脸,叫人好生诧异。里姆斯基只是在想: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夤夜迟归的院务主任要在这座空寂无人的楼房里着脸对他如此撒谎?他意识到一种危险,一种不甚了然但很可怕的危险,心里暗暗苦恼起来。他装着没在意瓦列努哈的支吾搪塞和拿报纸耍花样,几乎不听他的胡说八道,而开始仔细观察对方的脸。他似乎有所发现,他注意到院务主任的容貌和举止都不对劲了,这比那个胡编乱扯的普希金诺故事更令他难以索解。

尽管瓦列努哈把鸭舌帽拉到眼睛上,把脸藏在帽檐的阴影里,尽管他拿那张报纸遮来挡去,财务主任还是看到了他右脸颊上紧靠鼻子的地方有一大块青伤。平日红光满面的瓦列努哈此时脸色刷白,一副病容。不知为什么,在如此闷热的夜晚他脖子上还缠着一条条子花的旧围巾。加上他出门在外时又多了一个吸气咂嘴的坏习惯,现在他的嗓音既粗又哑,眼神贼溜溜、怯生生的……可以肯定地说,伊万·萨韦利耶维奇·瓦列努哈变得叫人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