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 链(第2/4页)

不过,他还是松口了:

“好吧,我给你四百法郎。你可要想法儿买一件漂亮的衣裙。”

举行晚会的日子临近了,卢瓦泽尔太太又显得神情怅惘,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按说,衣裙已经买好了。一天晚上,丈夫便问她:

“你怎么啦?瞧你这两三天,样子怎么怪怪的。”

于是她答道:

“我一件金银首饰、一件珠宝也没有,没有一样能佩戴的,真烦死人了。出去还不是一副寒酸相。这个晚会,最好我还是不去了。”

丈夫接口道:

“你就戴几朵鲜花呀。这个季节,戴花显得非常俊俏。花上十法郎,就能买两三朵艳丽的玫瑰。”

她哪里听得进去:

“不行……一副穷酸相,到那些有钱的女人中间,再没有那么丢人的了。”

丈夫忽然嚷道:

“你也太笨了!去找你那朋友弗雷斯杰太太,就求她借给你几样首饰嘛。你同她的关系还不错,这个忙总会帮的。”

妻子也惊喜地叫了一声:

“真的,我怎么一点也没有想到!”

第二天,她就跑到朋友家中,向人家讲了这件苦恼事。

弗雷斯杰太太立刻走到镶镜子的大衣柜前,取出一只很大的首饰盒,拿过来打开,对卢瓦泽尔太太说道:

“你自己挑吧,我亲爱的。”

她最先看到几只手镯,又看到一串珍珠项链,还有一支镶有宝石、威尼斯制的金十字架,做工精致极了。她对着镜子,试戴这些首饰,一时难以取舍,不愿意摘下来还回去,还一个劲儿问道:

“你再没有别的首饰啦?”

“有哇。你自己挑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她忽然发现,一个黑缎盒子里有一条钻石项链,简直太华丽了;她的心狂跳起来,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渴望。她双手颤抖着,拿起这串项链,戴到脖子上,露在连衣裙的领子外面,对着镜子,自己都看呆了。

接着,她深恐人家不借,说话不免吞吞吐吐,问道:

“这一件,只要这一件,你能借给我吗?”

“行啊,当然可以了。”

她喜出望外,扑上去,一把搂住女友的脖子,亲了一口,然后带着这件宝物,飞也似的离开了。

举行晚会这天到了。卢瓦泽尔太太出尽了风头。在晚会上,她风姿绰约、优雅妙丽、笑容粲然,比所有女子都漂亮,简直乐得发疯。所有男人眼睛都盯着她,询问她的姓名,寻求引见。部长办公室的所有专员都希望邀她共舞。就连部长也格外注意到她了。

她翩翩起舞,如醉如痴,什么也不想了,完全沉浸在欢乐之中,沉浸在她的美色所赢得的胜利之中,沉浸在她一鸣惊人的风光之中,全身飘飘然,如云中漫步,这种幸福感囊括了所有这些敬慕、所有这些赞美、所有这些被唤醒的欲望,这是女人心中最完全、最甜美的胜利。

直到凌晨四点钟,她才离开。她丈夫倒好,从半夜起,就躲进一间僻静的小客厅睡上觉了;躲进小客厅里睡觉的还有三位先生,他们的妻子也同样在尽情欢乐。

丈夫怕她上街着凉,带来了她平常穿的一件外套,给她披在肩上。然而,她感到这件外套太寒酸,同她华丽的舞会装束反差太大,就要赶紧逃开,不想让那些身穿皮袄的阔太太们看到。

卢瓦泽尔一把拉住她:

“等一等呀。出去你要着凉。等我去叫一辆马车来。”

可是,她根本不听,飞快地跑下楼梯。他们来到街上,却叫不到马车,便开始寻找,望见远处有马车驶过,就追上去吆喝。

他们气急败坏,又冻得瑟瑟发抖,往塞纳河边走下去,终于在河滨路上找到一辆旧马车。这类马车只是夜晚出来兜生意,就好像自觉破烂不堪,不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巴黎街头。

马车驶入殉道者街,一直到他们的家门口。他们无情无绪,上楼回到自己的家。对她来说,这一切都结束了。而丈夫想的却是,明天十点钟,他必须到部里上班。

妻子对着镜子,脱下裹住肩头的衣服,以便最后一次看看自己的盛装容光。突然她惊叫一声:脖颈上的钻石项链不见啦!

她丈夫衣服刚脱了一半,急忙问道:

“你怎么啦?”

她惊慌失措,转向丈夫:

“我……我……我把弗雷斯杰太太的钻石项链弄丢了!”

丈夫腾地站起来,一下子蒙了头:

“什么!……怎么回事儿!……这不可能啊!”

于是他们寻找,抖搂衣裙的所有皱褶,外衣的皱褶,翻遍所有衣兜,连项链的影儿也没找见。

丈夫问道:

“离开舞会的时候,你能肯定项链还在吗?”

“在呀,走到部里的前厅,我还摸过它呢。”

“可是,如果掉在街上,总有响声,咱们会听见的。一定是掉在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