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说酸话酒保咬文讲迂谈腐儒嚼字(第3/3页)

林之洋道:“又是一位通文的!俺埋怨酒保拿醋算酒,与你何干?为甚累你?倒要请教。”老者听罢,随将右手食指、中指放在鼻孔上擦了两擦道:“先生听者:今以酒醋论之:酒价贱之;醋价贵之。因何贱之,为甚贵之。其所分之在其味之。酒味淡之,故尔贱之,醋味厚之,所以贵之。人皆买之,谁不知之?他今错之,必无心之;先生得之,乐何如之。第既饮之,不该言之。不独言之,而谓误之。他若闻之,岂无语之?苟如语之,价必增之。先生增之,乃自讨之。你自增之,谁来管之?但你饮之,即我饮之;饮既类之,增应同之。向你讨之,必我讨之;你断增之,我安免之?苟亦增之,岂非累之?既要累之,你替与之;你不与之,他安肯之?既不肯之,必寻我之。我纵辨之,他岂听之?他不听之,势必闹之。倘闹急之,我惟跑之。跑之跑之,看你怎么了之?”唐、多二人听了,惟有发笑。

林之洋道:“你这几个‘之’字,尽是一派酸文,句句犯俺名字,把俺名字也弄酸了。随你讲,俺也不懂,但俺口中这股酸气如何是好?”桌上望了望,只有两碟青梅、齑菜,看罢口内更觉发酸,因大声叫道:“酒保,快把下酒菜拿几样来!”酒保答应,又取四个碟子放在桌上:一碟盐豆、一碟青豆、一碟豆芽、一碟豆瓣。林之洋道:“这几样俺吃不惯,再添几样来。”

酒保答应,又添四样:一碟豆腐干,一碟豆腐皮,一碟酱豆腐,一碟糟豆腐。

林之洋道:“俺们并不吃素,为甚只管拿这素菜?还有甚么,快去取来!”酒保陪笑道:“此数肴也,以先生视之,故不堪入目矣;然以敝地论之,虽王公之尊,其所享者,亦不过如斯数样耳。先生鄙之,无乃过乎?止此而已,岂有他哉!”

多九公道:“下酒菜业已够了。可有甚么好酒?”酒保道:“是酒也,非一类也,而有三等之分焉:上等者其味酉农,次等者其味淡,下等者又其淡也。先生问之,得无喜其淡者乎?”唐敖道:“我们量窄,吃不惯浓的,你把淡的换一壶来。”酒保登时把酒换了。三人尝了一尝,虽觉微酸,还可吃得。

林之洋道:“怪不得有人评论酒味,都说酸为上,苦次之。原来这话出在淑士国的。”只见外面走进一个老者,儒巾淡服,举止大雅,也在楼下检个座儿坐了。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