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讲一次会引起种种后果的约会(第23/30页)

“您知道吗……还是个中学生时,柯连卡便知道所有的鸟……读了卡依戈罗德(36)……”

“他好学……”

“现在可不了,他全丢了……”

“也不到大学里去……”

六十八岁的老头子断断续续对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哼哼唧唧说,在捉摸不定的人心中引起某种类似同情的感觉……

这时,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走进房里。

“你上哪儿?”

“我有事,爸爸……”

“你们……这么说……和亚历山大……和亚历山大……”

“和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

“噢——是……就是说,和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心里则在想:“好吧,也许是好事,可眼睛,也许——刚才是发花了……”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对此还暗自在想,贫穷——不是罪过。只不过他们干吗喝白兰地(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讨厌酗酒)。

“是的,我们有事……”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煞费苦心在想怎么说合适:

“也许……吃了午饭走……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和我们一起吃……”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看了看表:

“不过……我不想为难……”

……

“再见,爸爸……”

“祝你们好吧……”

……

他们打开门顺着回音很大的走廊往前走时,身材矮小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落在了他们后头——在半暗不明的走廊上。

他们走过半暗不明的走廊时,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便在那里站住了;他伸长脖子,用好奇的目光在后边看着两人。

不过——毕竟,不过——毕竟……昨天有一双眼睛看过他(37):它们流露出的有憎恨又有惊恐。而这双眼睛:是他这个平民知识分子的。还有令人非常不愉快的曲折——有过,还是没有过——从来没有过?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是个大学生。”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阔步追了上去。

……

在豪华的前厅里,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抓住自己一个正要消失的思想,在老仆人面前停了下来。

“喂——喂……喂……”

“有什么吩咐?”

“啊……一只耗子!”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继续毫无办法地擦着前额,追想着他借助“耗子”这个语言符号应当表达的东西。他常常这样,尤其是在阅读通篇都是由不可思议的词汇组成的很严肃的论文之后。读完这些论文之后,任何一件东西,甚至——任何东西的名称都仿佛变得难以想象;反之,所有可以想象的东西都显得完全非物质和虚无缥缈的了。于是,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就此气恼地说:

“一只耗子……”

“是的!”

“它在哪里?听着,您拿它怎么了?”

“是踩死的一只吗?扔到滨河街上了……”

“是这样吗?”

“怎么不呢,少爷,从来都是这样的。”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对这种幼小的生灵怀有特殊的感情。

对耗子的命运放下心来后,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和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便一起动身了。

其实,两人都动身了,因为两人都感到,台阶的柱形栏杆处好像有个人在用探问、忧伤的目光望着他们。

……

出来了,出来了

一条阴森森的马路上,矗立着一幢阴森森的建筑物。天稍稍黑下来,路灯开始发出苍白的微光,照亮着大门口;第四层还被日落的余辉映成一片红色。

人们从彼得堡的各个角落拥向那里,这人群由两部分人组成:第一部分是工人和戴着从鲜血染红的满洲大地带回的帽子的人,第二部分是一般的抗议者。抗议者迈开长长的双腿走着;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他有时服用菲丁(38);有时也服用与没有喝完的杂酒掺和在一起的混合物。今天他带着多节杈的棍棒。如果我的这位抗议者站在天秤的一端,而把他多节杈的棍棒放在天秤的另一端,那么毫无疑问,一定是抗议者的器械一端往下沉。不完全清楚的是:谁跟着谁在走;是棍棒在抗议者面前晃动,还是他跟在棍棒后边走。但最不可思议的是,棍棒本身从涅瓦大街、普希金大街、维保大街那边飞奔过来,甚至从伊兹马依洛夫部队一边飞奔过来。抗议者在他后面缓缓移动着,他气喘吁吁,勉强才跟得上。晚报增刊出版时,一个机敏的男孩子飞奔着过去——要不是我的抗议者是个工人,而比方说——只是个一般的抗议者,这机敏的孩子会把他撞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