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莉(第3/6页)

他们都盯着黑色的炉栅。他只碰了她一次,向她打招呼。

“哦,不是,”科莉说,“不是最糟糕的事。不是。”

“不是吗?”

“不是,”她说,“我们可以给她钱。不算多,真的。”

“我没有——”

“不是你。我可以给。”

“哦,不。”

“是的。”

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但心里却变得冰凉。要是他拒绝怎么办?不,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不,这是一个征兆。我们必须停止的征兆。她确定他的声音里和他的脸上会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所有那些老套的原罪之类的东西。罪恶。

“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她说,“而且,即使你能轻松地拿出这笔钱,你也不能那么做。你会觉得你剥夺了家里的钱——你怎么能那么做呢?”

家。她绝不该说出那个字。永远不说出那个字。

但实际上他脸上的表情正雨过天青。他说,不,不,但他的声音犹疑不定。于是她知道这个方案可行。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很务实地说话,他想起了信里的另一件事。必须付现钞,他说。支票对她没有用。

他说话时没有抬头,仿佛在谈交易。付现钞对于科莉也是最好的选择。不会把她牵连其中。

“可以,”她说,“不管怎样,数额并不吓人。”

“但是她不应该知道我们这么认为。”他告诫说。

租一个邮政信箱,用莉莲的名字。把钞票放在信封里,写上她的地址,放在信箱里,每年两次。日期由她定。一天都不能晚。否则,用她的话说,她可能会开始担心。

他仍然没有碰科莉,只是感激地,几乎是正式地和她说了再见。这个问题必须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分开,他似乎在这么说。我们要重新开始。我们会再次感觉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她自己半开玩笑的话没有逗笑他。

“我们已经对莉莲的教育做出了贡献——她以前可没这么聪明。”

“我们可不希望她变得更聪明。要得更多。”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怎样,我们可以威胁她要报警。甚至现在。”

“但那样你和我就结束了。”他说。他已经说了再见,并转过了头。他们正站在有风的门廊上。

他说:“我不能忍受你和我就那样结束。”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科莉说。

很快他们甚至不再谈论这件事。她把装了钱的信封递给他。刚开始他会轻轻地、厌恶地咕哝一声,但后来咕哝声变成了默认的叹息,仿佛有人提醒他要去做一件讨厌的工作。

“时间过得真快啊。”

“可不是吗?”

“莉莲的不当获利。”科莉可能会说,虽然一开始他不喜欢这个说法,但是后来他自己也习惯这么说了。刚开始,她会问他有没有再见过莉莲,有没有再参加过晚宴。

“他们不是那种朋友。”他提醒她。他几乎见不到他们,不知道莉莲是否还在为他们工作。

科莉也没有见过她。莉莲的亲戚都住在乡下,如果她来找他们,他们也不太可能在正急剧走下坡路的本镇购物。现在主街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家便利店,人们到那里去买彩票和用完的日用品,还有一家家具店,同样的桌子和沙发一成不变地摆在橱窗里,店门似乎从未开过——也许不会开了,直到店主死在了佛罗里达。

科莉的父亲去世后,鞋厂被一家大公司接管,那家公司承诺——她相信是这样——让工厂继续运转。然而,不到一年厂房就空了,必需的设备被运到了另一个镇子,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几件曾经和做鞋子有关的过时的工具。科莉想到成立一家展览奇特物品的博物馆,陈列这些东西。她可以自己把博物馆建起来,给游客做讲解,描述从前鞋子是怎么做出来的。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知识变得非常丰富。为她提供帮助的是一些照片,那是她父亲拍下来给一场演讲作图示的,主讲人也许就是他自己——字打得很不清楚——听众是女子学院的学生,她们在学习本地工业的情况。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科莉已经领了好几个人参观了博物馆。她确信明年等她在高速公路上竖一个标识牌,再为旅游手册写一段介绍之后,博物馆肯定会有起色。

早春的一天清晨,她从窗户望出去,看见几个陌生人正开始拆房子。原来,她以为她签订的合同是,只要支付一定数额的租金,就可以使用那座厂房,但其实合同并没有允许她展览或占用厂房里的东西,无论在多久之前这些东西就已经被认定毫无价值。这些古老的五金器件不可能属于她,事实上,公司——以前看上去多与人为善啊——在发现她所做的事之后没有把她告上法庭,她已经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