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哥俩(第6/7页)

“不,皮特,”我说,“我也得去,一定要去。我心里受不了。皮特。”

“不行。”皮特说。他望向那个兵。“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中尉,”他说,“他从小到大从没对谁动过刀子。”说完,他又看看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我说,“我就是得这样。我就是得到这儿来。我就是得找到你。”

“好吧,以后绝对不许再这样,听到没?”皮特说,“把刀放兜里去,放好喽,不准掏出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对谁动刀子,哪怕天涯海角我都会回来揍你个半死。你听到没?”

“如果砍人脖子一刀就能让你回来的话,我会去砍的,”我说,“皮特,”我喊他,“皮特。”

“不行,”皮特说。他的语气不再严厉,讲话也不那么快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明白自己已经没法改变他的心意了,“你必须回家。你必须照顾好妈妈,我那十亩地也还指望你照料呢。你给我回家,今天就回。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说。

“他自己一个人回得去吗?”那个兵说。

“来也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皮特说。

“我想我能回得去,”我说,“我就住一个地方,就那么一个家还能跑掉吗?”

皮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交给我。“够你买张车票一路回去直到我们家邮筒那儿了,”他说,“我要你听这位中尉的话,他会送你上车的。回家以后,照顾好妈妈,照料好我那十亩地,刀子给我放兜里不许掏出来。听到没?”

“听到了,皮特。”我说。

“听到了就好,”皮特说,“现在我得走了。”说完,他又把手放在我头上,不过这一次他没拧我的脖子,只是在我头上放了一会儿,然后他居然弯腰亲了我一下,骗人是小狗。随即,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我连头也没抬一下,就是这样,我坐在那里,一直在摸皮特亲过的地方,那个兵躺在椅子里,望着窗外,不停地咳嗽。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样东西,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递了过来。那是块口香糖。

“多谢了,”我说,“好吧,我想我最好马上出发,还有老远的路要走。”

“等等。”那个兵说。接着,他又打了一个电话,我又重复一遍说我该走了,他又说:“等等。记得皮特跟你怎么说的吗?”

于是我们只好等着,后来办公室里进来一位太太,年纪也挺大,也穿着皮大衣,不过她身上的香味闻上去还不错,她没带什么自动笔,也没什么个人档案要写,她一进来,那个兵就站起身,她左右扫了一眼,然后看到了我,她走到我跟前,把手摆在我肩上,动作轻快、自然,就像我妈妈一样。

“来,”她说,“我们回家吃晚饭。”

“不了,”我说,“我得赶汽车去杰斐逊。”

“我知道呀,现在还早得很呢,我们先回家吃晚饭。”

她有辆小汽车。路上,我们被其他所有的车围在中间,几乎落到了公共汽车的下面,街上所有的人都离我们很近,要是我知道他们是谁,都可以跟他们聊天了。过了一会儿,她停下车。“就是这儿啦。”她说。我往窗外一看,心想要是那房子就是她家的话,她家里肯定有很多人,不过那并不是她家。我们穿过一个种着树的前院,走进一个很小的房间,房间里啥也没有,除了一个穿制服的黑家伙,那身制服比那些兵穿的可漂亮多了;那黑家伙关上门,我大叫一声 “小心 ”,还伸手去抓,可啥事也没有,那小房间只是一直往上,然后停住,门一开,我们就到了另一个大厅。那位太太打开一扇门,我们走进去,屋子里又有一个兵,年纪也挺大,也挂着一根背带,两个肩头上还各有一只银色的小鸟。

“我们到啦,”那位太太说,“这位是麦克凯洛格上校。好了,晚饭你想吃什么?”

“我吃些火腿、鸡蛋,喝点咖啡就够了。”我说。

她已经拿起电话,听我一说,又停下了。“咖啡?”她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

“我不知道,”我说,“应该是很久以前了,不记得了。”

“你才八岁上下吧,是吗?”她说。

“不,”我说,“我八岁零十个月了,快十一个月了。”

她打完电话,我们一起坐着,我告诉他们皮特刚刚出发去珍珠港了,而我本来也一心要和他一起去,但现在我必须得回家照顾老妈,照料皮特的十亩地;她说他们家也有一个小男孩,个头跟我差不多大,在东部的学校读书。然后,一个黑家伙(不是刚才那个)穿着一种短下摆的外套,推着辆独轮车模样的东西进来了,上头有我的火腿和鸡蛋,还有一杯牛奶和一块馅饼。我当时以为自己饿坏了,但我只咬了一口就发现咽不下去,于是我马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