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吉夫斯和雅歌(第3/7页)

“伯弟,”她喊道,仿佛是在给一群猎狗鼓劲儿,“你得帮我。”

“一定帮,姑妈,”我温文尔雅地回答,“凭良心说,我帮谁也比不上帮你那样心甘情愿,我对谁也比不上对你那样——”

“省省,”她哀求道,“省省吧。你那个朋友,小格罗索普,记得吧?”

“他刚在这儿吃的午餐。”

“是吗?哼,但愿你给他的汤里下了毒。”

“我们没喝汤啊。还有,你刚才称他是我的朋友,我得说,这个词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不久之前,我们有天晚上在‘螽斯’——”

达丽姑妈突然——我觉得有点唐突——说她希望等我出书了再拜读我的生平事迹。看得出,她绝对不是平常阳光快乐的样子,我于是把个人的苦恼搁在一旁,问是谁招惹她了。

“还不就是格罗索普那个小混账。”她说。

“他怎么了?”

“伤了安吉拉的心。”(安吉拉——夫人的千金,我家表妹,好姑娘一个。)

“伤了安吉拉的心?”

“对……伤了……安吉拉的……心!”

“你说他伤了安吉拉的心?”

她有点狂热地求我别说什么相声了。

“他怎么会?”我问。

“对她不闻不问。卑鄙下流、冷酷无情、吃里爬外的欺骗。”

“欺骗,说得好,姑妈,”我说,“说到小大皮·格罗索普,这个词自然而然就蹦出来了。我给你讲讲那天晚上他在‘螽斯’是怎么害我的。我们吃过晚饭——”

“从社交季一开始,直到三个星期以前,他对安吉拉是殷勤备至。放在我年轻那会儿,就叫作示好——”

“或者叫追求?”

“示好或是追求,随你。”

“随你啦,姑妈。”我彬彬有礼地回答。

“行了,反正他是天天到家里报到,混一顿午饭,跟安吉拉跳舞跳到半夜,诸如此类的,到最后,我那可怜的闺女自然忍无可忍,想当然地以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开口,建议两人下辈子同槽吃饭。可现在呢,他人跑了,把她当成烫手山芋一样一扔了事。我听说他迷上了在切尔西茶话会上遇到的那个——叫作——哎,叫什么来着?”

“科拉·贝林杰。”

“你怎么知道?”

“她午饭就是在这儿吃的。”

“小格罗索普带来的?”

“是。”

“她人怎么样?”

“挺巨型的。轮廓呢,有点像阿尔伯特音乐厅。”

“小格罗索普是不是很迷她?”

“眼珠子一直在人家玉体上转来转去。”

“现在的年轻人哪,”达丽姑妈叹道,“天生的傻瓜一个,得有奶妈牵着手领着,还得找个壮汉随行,每隔一刻钟就踢他一脚。”

我努力指出此事焉知非福。

“要我说呢,姑妈,”我说,“我觉得安吉拉跟他分了更好。格罗索普这家伙恶劣着呢。伦敦城里最恶劣的一个。我刚才正想告诉你他有天晚上在‘螽斯’对我的恶行。他先是用一瓶佳酿把我灌得豪气万丈,接着跟我打赌,说我没法抓着绳子和吊环荡过泳池。我知道这是小菜一碟,于是立刻答应,可以说是胸有成竹。结果呢,我荡了一半,利索得跟什么似的,这时突然发现,最后一段绳子给缠到了栏杆后面,害得我无计可施,只有掉到深水里,裹着一身无可挑剔的正装游上岸。”

“真的?”

“千真万确。这都几个月了,我现在还没干透呢。你肯定不希望宝贝女儿嫁给这么个家伙吧?”

“相反,我对这个小混账又恢复了信心。看得出,他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所以贝林杰这事儿必须得给它搅散,伯弟。”

“怎么搅?”

“我不在乎,随你。”

“我能做什么?”

“做什么?嘿,交给你家吉夫斯呗。吉夫斯总会有办法的,我认识的这些人里头,就属他最能干。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吉夫斯,吩咐他开动脑筋。”

“姑妈,你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我若有所思。

“还用说,”达丽姑妈说,“这点小事儿,对吉夫斯来说就是过家家。你照办,我明天过来听结果。”

她撂下这句话就闪人了,我召唤吉夫斯到跟前。

“吉夫斯,”我说,“你都听到了吧?”

“是,少爷。”

“我想也是。我这个达丽姑妈一说话,可以说几里开外都能听见。你是否想过,要是她有一天断了经济来源,可以去‘迪之沙’吆喝牲口回家,准保能发家致富?”

“我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少爷说得大致不错。”

“那,咱们怎么办?你有什么看法?我觉着咱们应该尽力帮帮忙提提意见。”

“是,少爷。”

“我钟爱这个达丽姑妈,也很钟爱安吉拉表妹。两个我都爱,我说得还明白吧?这个傻丫头怎么会看上大皮,我不知道,吉夫斯,你也不知道。但她显然是爱着人家——这就说明,这事儿是可能的,虽然本人过去一直不敢相信——并且正因他而憔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