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吉夫斯和雅歌(第2/7页)

“好吧,伯弟?”

“什么好吧?”

“她呀。”

“哦,可不。”我有心迁就这个可怜虫。

“明眸善睐?”

“哦,可不。”

“身段婀娜?”

“哦,可不。”

“嗓音如天籁?”

对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可就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应大皮的要求,这个贝林杰在开始狼吞虎咽之前唱了几首曲子,无可否认,其声线委实是状况良好,这会儿天花板上还簌簌落泥灰呢。

“厉害。”

大皮叹了口气,自己调了一大杯威士忌苏打,爽快地一饮而尽。

“啊!”他说,“我馋了半天了。”

“那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喝?”

“哎,是这样的,”大皮说,“对于科拉怎么看待偶尔小酌两杯的问题,我还不能确定,不过谨慎起见,还是滴酒不沾为妙。我琢磨着,滴酒不沾才好表示思想严肃。目前呢,可以说是成败在此一举,小不忍就要乱大谋。”

“我就想不通了,你怎么可能让她以为你有思想?更别说是严肃的思想了。”

“我自然有办法。”

“想来也是烂办法。”

“你以为,是吗?”大皮热切地说,“嘿,告诉你吧,伙计,偏偏就不是。我对这件事可是运筹帷幄。你记不记得大牛·宾厄姆,咱们在牛津的同学?”

“我前天还遇见他了呢,他现在当了牧师。”

“不错,就在东区。他打理着一间兄弟俱乐部,教化当地的刺头儿——情况你肯定清楚——在阅读室里喝喝热巧克力、下下双陆棋啦,偶尔在共济会厅组织点纯洁又活泼的娱乐表演啦;我一直在给他帮忙。我这几个星期好像没有一天晚上不是在双陆棋盘前度过的。科拉极为满意。我请她星期二在大牛组织的下一场纯洁又活泼的娱乐表演上献声,她答应了。”

“真的?”

“千真万确。现在,伯弟,准备佩服我的神鬼莫测的机智吧——届时我也要献声。”

“你怎么会以为这对你有帮助?”

“因为我准备以独特的方式准备我演唱的这首歌曲,向她证明我有深邃的内涵。她还不知道我有内涵。到时候她会看到,那帮举止粗野、目不识丁的观众直抹眼泪,于是想:‘哎哟!这家伙还真有灵魂!’因为我这首可不是那些不像样的滑稽歌曲,伯弟,绝对没有低俗的插科打诨,而是天使怎么寂寞什么的——”

我忍不住大叫一声。

“难道你要唱《阳光少年》?”

“一点不错。”

我大惊失色。不错,该死的,真的是大惊失色。瞧,我对《阳光少年》抱有强烈的看法。我以为,这首歌仅限于卓尔不群的极少数私底下在浴室里偶一为之。想到这首歌将在共济会厅惨遭荼毒,而凶手又是大皮这种在“螽斯”里对老友犯下恶行的人物,我忍不住想吐。不错,忍不住想吐。

我还没来得及表达心中的恐惧和厌恶,这时吉夫斯进来了。

“特拉弗斯夫人刚刚来电,少爷,她让我转告说她即刻就到。”

“领悉,吉夫斯,”我说,“听着,大皮——”

我话没说完,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你把他怎么了,吉夫斯?”我问。

“格罗索普先生已经告辞了,少爷。”

“告辞了?他怎么会告辞的?他明明坐在那儿——”

“少爷请听,这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他怎么会嗖一声说没就没了?”

“或许是格罗索普先生不想见到特拉弗斯夫人吧,少爷。”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少爷。不过他一听到特拉弗斯夫人的名字,就迅速站起身,这点确然无疑。”

“怪了,吉夫斯。”

“是,少爷。”

我于是提起更紧要的事。

“吉夫斯,”我说,“格罗索普先生打算下星期二在东区的演出上献唱一首《阳光少年》。”

“果然,少爷?”

“观众群以小商贩为主,夹带一些海鲜摊子老板、血橙供应商和未成年拳击手。”

“果然,少爷?”

“记着提醒我务必到场。他注定要迎来倒彩,我得亲眼看到他自取灭亡。”

“遵命,少爷。”

“待会儿特拉弗斯夫人到了,我就在客厅。”

凡是伯特伦·伍斯特的知己都清楚,在他的生命之旅中,向来有一个令人生畏的姑妈军团对他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在这一片惨淡之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达丽姑妈。“矢车菊”在剑桥郡赛马会夺冠那一年,她嫁给了汤姆·特拉弗斯。她是个妙人。我总喜欢和她聊天,因此2点55分左右她一阵风似的跨过门槛那一刻,我立刻礼貌又不失亲切地起身相迎。

只见她愁眉不展,一张口直奔主题。达丽姑妈是那种高大健壮的女性,从前经常驰骋于猎场,说起话来常常是瞄见半英里外山坡上有狐狸出没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