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吉夫斯和欢乐圣诞季(第6/7页)

可惜并没有什么作用。脑袋瓜这会儿过于兴奋,一点睡意也没有。每次刚要睡着,吉夫斯赤裸裸的奸诈的背叛行为就浮现在我脑海里;此外,夜色渐深,寒气也愈重。我开始琢磨今生今世还有没有睡着的一日,这时肘边传来一声“少爷早”,惊得我“腾”地坐起身。

我发誓,我真心以为自己睡着了不过一分钟而已,但看来并非如此。这会儿窗帘大开,阳光直射进室内,吉夫斯正托着茶盘站在我身边。

“圣诞快乐,少爷!”

我虚弱地伸出手,接过滋补的热饮。一两口下肚,觉得恢复了一点人样。此刻我只觉四肢酸痛,穹顶如同灌了铅,但总算有了一点思考能力。我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坚毅冷峻,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你是快乐了,啊?”我说,“不妨告诉你,这基本取决于‘快乐’一词的定义。还有,你要是以为自己还快乐得起来,那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吉夫斯。”我又灌下半盎司茶饮,口气冷冷的,不疾不徐,“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昨天晚上这间房的住客是罗德里克·格罗索普爵士,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少爷。”

“你承认了!”

“是,少爷。”

“但你却故意瞒着我!”

“不错,少爷。我以为这不失为明智之举。”

“吉夫斯——”

“请容我解释,少爷。”

“说呀!”

“我知道,对此事缄口不语的后果可能是免不了一场尴尬,少爷——”

“原来你知道,啊?”

“是,少爷。”

“你猜得还真准。”我又嘬了一口武夷茶。

“但我以为,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有利无害。”

我本来想插一两句机灵话,但他只顾着说下去,没给我机会。

“我以为,依少爷的心思,或许三思之后,少爷宁愿和罗德里克·格罗索普爵士一家保持距离,而不是改善关系。”

“我的心思?我什么心思?”

“我指的是少爷和霍诺里娅·格罗索普小姐的婚约。”

我一个激灵,仿佛一股电流穿过体内。他这句话倒是给我打开了一条新思路。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醒悟到之前是错怪了这个老实人。我一直以为他是故意把我往火坑里推,其实他是在拦着我往里跳啊。我想起小时候读过的那些故事:一个旅人连夜赶路,随行的狗突然咬住他的裤脚不放,任他反复喊“退下,先生!你想做什么,阿旺?”那狗总是不肯松口。旅人火气直冒,忍不住破口大骂,但那狗只管死死咬着。此时,月光突然从云层间射出来,旅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再迈一步,就要——嗯,好了,大家都懂了吧?我想说的就是,我这会儿有了亲身体会。

说来真是不可思议,一个人居然能这般放松警惕,身处险境却视而不见。我发誓,这一刻以前,我压根就没想过阿加莎姑妈背地里策划着让罗德里克爵士对我消除成见,以期最终欢迎走失的羊儿归队——打个比方,继而转手给霍诺里娅。

“老天爷,吉夫斯!”我吓得脸色煞白。

“不错,少爷。”

“你看是有危险?”

“是,少爷,十分严重。”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心生不安。

“吉夫斯,你说罗德里克爵士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会想到我的目标其实是大皮,戳破热水袋的行为不过是受欢乐圣诞精神驱使,从而慈父一般微微摇头,对此一笑置之?我是说,考虑到年少气盛什么的?我的意思是,他最终会发觉我并不是有意捉弄他,这么一来,咱们可就白费功夫啦。”

“不会,少爷。罗德里克爵士本来或许会如此反应,幸而再次发生意外。”

“再次发生意外?”

“少爷,昨晚罗德里克爵士在少爷的房间就寝之后,有人摸进房间,用利器戳破床上的热水袋,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我一头雾水。

“什么?你是说我梦游了?”

“不,少爷,这是出自格罗索普先生之手。早上我来见少爷前不久,碰巧遇见他。他兴高采烈地询问我少爷对这场意外有何感想。他并不知道受害人是罗德里克爵士。”

“吉夫斯,这也太巧了!”

“少爷?”

“大皮跟我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其实呢,是和威克姆小姐想到一块去了。这可真蹊跷,你得承认吧。我看简直是奇迹。”

“并非如此,少爷。格罗索普先生正是受了威克姆小姐的言传身教。”

“威克姆小姐?”

“是,少爷。”

“你是说,她先怂恿我去戳大皮的热水袋,然后又跑到大皮那里故技重施?”

“一点不错,少爷。威克姆小姐幽默感十足,少爷。”

我呆呆坐着,可以说如遭雷击。想到差一点就把心托付给这个两面三刀、辜负铁血男儿一片真心的大小姐,我不禁一阵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