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西皮的自卑情结(第6/7页)

沃特伯里那厮大步迈向门口。

“我对从‘那个角度入手’没有兴趣,”他生硬地说,“我那篇《伊丽莎白时期的戏剧家》,你不需要,自然有别的编辑欣赏我的作品。”

“就是要有这个劲儿,沃特伯里,”西皮亲切地说,“永远别放弃。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编辑要了你一篇稿子,就再投一篇。要是被退稿,那就换一家。继续努力,沃特伯里,我会密切留意你未来发展的。”

“费心,”沃特伯里那厮愤愤地说,“你的专业意见想必大有助益。”

他说完就摔门走了。我转身望着西皮,只见他正在屋子里打转,像只兴奋的沙锥鸟。

“西皮——”

“嗯?什么?我不能久留,伯弟,不能久留,回来就是通知你一声。待会儿要带格温德琳去卡尔顿吃下午茶。伯弟呀,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订婚了,知道吧?有未婚妻了。万事俱备,签字画押了。婚礼——6月1日11点整,在伊顿广场圣彼得教堂。礼物请于5月末前送达。”

“西皮!静一静。怎么回事?我还以为——”

“嗨,说来话长啦,这会儿没空跟你说。问吉夫斯吧,他跟我一块过来的,这会儿正在外面等着。总而言之,我看到她伏着身子啜泣,就知道只要我一句话就够了。于是我握住她的小手,然后——”

“你说伏着身子是什么意思?在哪儿?”

“你家客厅里。”

“什么?”

“什么什么?”

“她怎么会伏着身子?”

“因为我躺在地上啊,笨蛋。姑娘家的看到人家躺在地上自然要俯下身子。回见了,伯弟,我赶时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门。我急速猛追,但还没到走廊,他已经在下楼梯了。我一路追去,到了路面上一看,连个人影都不见。

其实呢,人影还是有的。吉夫斯正站在人行路上,若有所思地望着通衢上的一只抱子甘蓝。

“西珀利先生已经走了,少爷。”他看到我冲出来。

我停下脚步,擦擦额角。

“吉夫斯,”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西珀利先生的恋爱,很高兴地报告少爷,一切如他所愿。他和莫恩小姐喜结良缘。”

“我知道,订婚了嘛。但这是怎么回事?”

“恕我擅自做主,借着少爷的名义打电话给西珀利先生,请他即刻到公寓来一趟。”

“哦,他就是这么去了公寓?然后呢?”

“接着我又擅自做主,打电话给莫恩小姐,称西珀利先生遭遇了严重意外。不出所料,这位小姐听到消息情绪大为震动,并说自己会立刻动身,赶到西珀利先生身边。她到达以后,一切顺理成章。原来莫恩小姐一直对西珀利先生有情,因此——”

“我就知道,等她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严重意外,觉得自己被耍了,一定气得要命。”

“西珀利先生的确遭遇了严重意外,少爷。”

“真的?”

“是,少爷。”

“这也太巧了。我是说,你早上就念叨这事儿来着。”

“其实并非巧合,少爷。在打电话给莫恩小姐前,我擅自做主,拿起少爷放在屋角的高尔夫球杆——我想是叫作推杆吧——对准西珀利先生的头部用力一挥。少爷或许记得,早上出门前正拿着练球。”

我目瞪口呆。我向来就知道,吉夫斯智慧过人,在领结和鞋罩的问题上从来不出错。但我从来没想过,原来他还有如此惊人的体魄。这下子,我对他又有了全新的认识。我望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眼睛上的鳞掉下来了。

“老天,吉夫斯!”

“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少爷。”

“听着,吉夫斯,我没弄明白。西珀利先生看到你举着推杆打他,难道没气得冒火?”

“他并不知道是我做的,少爷。我耐心等到他转身那一刻。”

“那他脑袋肿了这么大一块,你又是怎么解释的?”

“我说是少爷新买的花瓶掉下来砸的。”

“这他也信?那花瓶也得摔碎了才成啊。”

“花瓶的确摔碎了。”

“什么?”

“为了取得逼真的效果,我只有狠心将花瓶打碎,少爷。由于一时激动,我下手太重,花瓶只怕碎得难以修复了。”

我挺起胸膛。

“吉夫斯!”我说。

“抱歉,少爷,或许少爷该戴上帽子?起风了。”

我眨眨眼睛。

“我没戴帽子吗?”

“没有,少爷。”

我伸手摸摸脑瓜顶。他说得不错。

“还真是!肯定是落在西皮办公室里了。吉夫斯,在这儿等着,我回去取。”

“遵命,少爷。”

“我有不少话跟你说。”

“多谢少爷。”

我狂奔回楼上,直接冲进门。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掉到我脖子上,接下来的那一分钟,世界化成了一大堆面粉。由于一时情急,我走错了门,最终结果:要是我还有哪位朋友患有自卑情结,这下也该彻底痊愈了。伯特伦玩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