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西皮的自卑情结(第3/7页)

“她著有《秋叶》《英伦六月天》等作品。听过,少爷。”

“老天,吉夫斯,你好像无所不知。”

“少爷过奖。”

“那,这位莫恩小姐正是西珀利先生仰慕的对象。”

“是,少爷。”

“但不敢对她开口。”

“情况通常如此,少爷。”

“觉得自己配不上。”

“一点不错,少爷。”

“可不!但事情还没完。吉夫斯,这事儿你先记好放在一边,专心领会接下来的问题。你知道,西珀利先生在一家周报做编辑,专注于报道风流社会文化的。现在呢,他从前的校长老是跑去找他,尽倾倒一些根本不适合风流社会的垃圾文章。还清楚吧?”

“一清二楚,少爷。”

“这个没骨气的西珀利先生千般不愿,还不得不帮人家发表,因为他没胆量叫对方哪凉快哪待着去。总之,吉夫斯,他根本的问题就是有那种——咦,话到嘴边我就想不起来了。”

“可是自卑情结,少爷?”

“对对,就是自卑情结。我在阿加莎姑妈面前就有。你是知道我的,吉夫斯,要是救生艇上需要志愿者呢,我二话不说就自告奋勇。即使有人说‘别下矿井,爹地’,我的决心也丝毫不会动摇——”

“无疑,少爷。”

“可是呢——吉夫斯,接下来的话你可仔细听着——只要听说阿加莎姑妈亮出短斧并朝我的方向移动,我拔腿就跑。原因呢?因为她能让我产生自卑情结。西珀利先生的情形也一样。情况需要的话,他会眼皮也不眨一下就挺身去堵枪口,但他却不敢向莫恩小姐求婚,也不敢对老校长当胸一脚,叫他把破烂的《旧学校之回廊》另投别家,因为他有自卑情结。你说怎么办,吉夫斯?”

“只怕一时之间尚想不到万全之策,少爷。”

“你需要时间思考,嗯?”

“是,少爷。”

“慢慢来,吉夫斯,慢慢来。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有思路了。莎士比亚怎么形容睡眠来着,吉夫斯?”

“温柔扫却身心的疲惫,少爷。”

“说得好。那,就这样了。”

知道吗,睡一觉最有助于打开思路。第二天一醒来我就发现,我在睡梦中已经将一切安排就绪,想出了一条妙计,绝不次于福煦[7]。我按下铃,等着吉夫斯端早茶进来。

我又按了一遍,结果过了5分钟,他才端着香气四溢的热饮现身。

“很抱歉,少爷,”面对我的责备他解释道,“我没有听见铃声,我正在客厅里,少爷。”

“嗯?”我啜了一口热茶,“忙前忙后的,是吧?”

“给少爷新买的花瓶掸灰。”

我心里暖洋洋的。我最喜欢能放下骄傲、知错就改的人。当然了,他并没有开口认错,但咱们伍斯特听得懂弦外之音。看得出,他正调整心态,拥抱那只花瓶。

“怎么样?”

“是,少爷。”

好像在打哑谜,但我没往心里去。

“吉夫斯。”我说。

“少爷?”

“关于昨夕咱们商讨的事宜。”

“少爷指西珀利先生的事?”

“不错。你不用操心了,叫大脑停工吧,不需要你的服务了,因为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就是灵光一闪。”

“果然,少爷?”

“可不是灵光一闪。这种问题呢,吉夫斯,首先就是要研究——我想说什么词来着?”

“恕我不知道,少爷。”

“挺常用的一个词。”

“心理,少爷?”

“就是这个名词。是名词吧?”

“是,少爷。”

“痛快!那,吉夫斯,请注意西皮的心理。西珀利先生呢,你懂我的意思吧,眼睛上的鳞还没有掉下来[8]。所以,吉夫斯,我的任务就是想个计策,让那些鳞掉下来。明白?”

“不是很明白,少爷。”

“嗯,我是这么个意思。眼前呢,这个沃特伯里校长对西珀利先生肆意践踏,因为此君有尊严护体——我这么说你懂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西珀利先生已经长大成人,每天例行刮胡子,并且坐着重要的编辑职位,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家伙曾经赏过他六记。结果:自卑情结。要解开这个情结,办法只有一个,吉夫斯:安排西珀利先生目睹沃特伯里尊严扫地。这样一来,他眼睛上的鳞就掉下来了。吉夫斯,这你肯定明白吧?反思一下你自己吧。你肯定有一些朋友亲戚特别崇拜你敬重你。假设有一天晚上,他们看见你酩酊大醉,在皮卡迪利广场中央穿着内衣大跳查尔斯顿舞[9]。结果如何?”

“可能性微乎其微,少爷。”

“啊,咱们假设一下嘛。他们眼睛上的鳞准会掉下来吧?”

“十有八九,少爷。”

“再举一个例子。你记不记得,大概一年前,阿加莎姑妈曾指责某间法国酒店的女仆偷了她的珍珠项链,结果发现东西好端端地摆在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