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演(第7/8页)

“夜晚星光闪烁。风向东南。早上我们会抵达比雷埃夫斯注。”

阿贝尔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想发言。即便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也会在大海上失去时间感。有什么关系?他这样想,幸福地眩晕着。真好,这肯定是一艘很稳的船,在天空和海水之间,到了早上它肯定会停靠在哪里。阿贝尔爬到台词提示员藏身的洞里,然后从那里窥视他们。贝拉双腿交叠地站着,用一只胳膊搂着演员的脖子,嘴里随意地叼了一根烟。他上身微微向前倾,很是纤长,很男孩子气,脸上挂着软绵绵、堕落的微笑。他黄色的脸庞潮热,他满足地、大声地咂着嘴,脸上折射出不自知的光。迪波尔坐在埃尔诺和独臂小子中间,用两根手指支撑着下巴,很女人,差不多是女士的端庄姿态,把纸牌捏在手里。埃尔诺用硬纸板给他剪了一柄扇子。然后他慢慢地、轻轻地给自己扇着。

皮特注用胳膊肘撑在台词提示孔的洞口。他想,看比做要有趣得多。他有点晕乎。只有演员还保持得那么自然,好像他的一生就是这样度过的:穿着水手背心,嘴里叼着烟斗,就在这艘船上。没有一个声音或是一个眼神出离了他的角色。他的目光困扰地寻找着什么,当他发现皮特躲在台词提示孔里,他急促地叫嚷起来。

“你是骗子!”他用颤抖的声音大喊道,“孤僻的私生子。你坐在岸上,然后看着我们如何被大水推来搡去!……窥视别人,很不错是不是?回来,你们去把他按到水里!”

他们朝他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藏匿的洞里拖了出来。皮特并不反抗。他躺在地板上,摊开双臂。演员鄙视地绕着他走,好像那是一座坟。他用皮鞋头碰了碰他,然后背转过身去:

“有一些彻头彻尾堕落了的人,”他以显而易见厌恶得要呕吐起来的表情说,“他们把自己交给了肮脏的嗜好。在他们中间,那些仅仅窥察别人嗜好的人是最恶心的。我总是憎恶这样的事。有一次在里约,我在一所房子里打断了一个这样的窥视者的牙。这样的人在墙上钻一个小孔,他们往往是拉皮条的和卖头油膏的。你们要小心这样的人。一个人做了一件无辜的事。而罪已经开始了。就在你站出人群开始旁观的时候。”

他绕着船舱走了一圈,然后放了一瓶酒在皮特身边:

“喝吧。”他说。像是疲惫不堪了,他在皮特身边坐了下来。“‘姑娘’,到这儿来!”他以父亲般的温柔把迪波尔的头搂在怀里。男孩则顺从地靠在他的身上。他把烟斗填上,像一个永远用谎言描述遥远地方的掘金人,或者老水手那样地喷吐着烟圈。“在船上要非常小心,”他频频点着头,“因为非常容易发生叛乱。没有人比船上的人生活在更残酷的奴役中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知道,有一段时间……总之,船上需要铁一样的纪律。你们只要想一下,年复一年地被封闭在一个很小的地方,像囚犯一样挤在彼此身边。水手会很快失去对大自然美景的好感。他们总是被其他人盯着,从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这是人类所能遇到的最糟糕的境况。在船上,叛乱随时可能爆发,船员们年复一年地做着苦力,即使只是压抑地表达不满也从来不敢有,一个语气稍有加重的语气词也不敢说出来,在第一次对抗时就会被抓起来,然后到了港口便被关押起来。海事法庭可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但在这之后,偶然一次不知是何缘由,某个人就会跃过围栏飞进了海里。这样的事蔓延得极快,后来已经无法说清到底是怎么引发的。可能完全是愚蠢的原因:一块肥皂,一口白酒。没有人会明白。”

贝拉站在舞台的边缘,他在笑着。

“这个包厢是我们租下来的。”他兴奋地高声喊道。

他伸直了胳膊指着黑暗的观众席,他的胳膊上下晃动。“左边三号。”他大叫出来,感觉无限好。“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要坐在那里,头发梳整齐,还不被允许用胳膊肘撑在包厢的护栏上。糖果也得不到,因为爸爸说:‘如果食品店主的孩子吃糖果会被人们笑话。’”他冲观众席大声喊: “他有他的原则。我什么原则也没有。”

然后他笑得身子直晃:

“如果他现在能看到……”

“右边二号,”阿贝尔说,“那个是我们的,右边二号。迪波尔,如果你的爸爸也能看到这里!注意,你的裙子滑上去了。”

迪波尔坐了起来,把他的裙子往下捋平。阿贝尔忧郁地说: “你有没有试过把棉花团塞进耳朵里然后去读一首诗?或者是散文,或者随便什么……那会完全不一样。你应该试一次。”演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怀表一样的物件,然后他把里面的香水洒在自己的手掌上和脸上。强烈的西普香形成令人作呕的云雾,把迪波尔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