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17/24页)

都被怎样教训的?——这个问题,实在问不出口。因为,行天的眼眸在通过一切方法雄辩地讲述着。

“周围的大人绝对发现不了。我爸也选择沉默。相反,他跟她联合起来……”

“行天,够了。”

“怎么够?想知道的人可是你,对吧?”行天嘲笑他说,“我一次也没听到过什么神的声音。理所当然,对吧。可是我妈说了,春彦是要继承教主的衣钵,到神的身边去的。为了这个,妈妈是如此的努力呀,她曾这么说。你觉得我妈脑子有问题吗?”

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多田沉默不语。行天也许略微平静一些了,从多田放在矮几上的烟盒里拔出了一根好彩烟,用颤抖的手握住打火机,点着火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要真有问题,该有多轻松啊!我无数次这样想。因为我妈脑子有问题,所以没办法。要是能这样安慰自己,该有多轻松,也能接受了吧!”烟雾后,行天眯起了眼睛。看着既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强忍着痛楚,“不过,并不是那样。我妈只是一味地相信而已。相信神、相信孩子、相信自己的行为。要是管那叫癫狂,这个世界就等于充满癫狂了。”

多田垂下头去。春喝剩下的大麦茶映入眼帘。冰块在慢慢地融化。终于觉察到室内很热。从窗户飘进隐隐的喧闹声。红色风铃摇曳了几下。

了解了行天的一部分过去,多田也生出几分畏缩的心来。可是,他内心的确信并未消失,也是事实。

行天,他和他父母不一样。

这一确信,说不定会被行天嘲笑。他会说,你也一样;就跟我那盲目相信神、相信孩子、相信自己的母亲一个样。

可事实并非如此,多田知道,行天多半也明白。

这个世界并不充满什么癫狂。只因为存在一个残酷且带着讽刺意味的事实:爱与信赖,不知为何有时也会误导人犯错,变成伤人的凶器。单凭这一事实,便全盘否认爱与信赖,嘲笑世界,封印自己内心对善与美的希求,恐怕是愚蠢的。这就好比拔出刺入的凶器,再一次剜开自己的伤口。

多田感到时机到来了,要实施他早就想好的事。

“行天,今晚一晚,你要不要试着跟小春两个人度过?”

这个突然的要求,似乎令行天大惊,香烟险些从指间掉落。他慌忙重新夹好,说道:

“肯定不要试。”

“这样啊。可是抱歉,我有个约会。”

“不会吧!和亚沙子女士?”

“没错。”

多田朝矮几伸出一只手,打算取小皮卡的车钥匙,行天察觉了,打算用没拿烟的左手加以阻止;多田用另一只手掸掉了行天的左手;行天迅速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捻熄,打算用空出来的右手死守车钥匙。

在一块小小的银色金属上头,多田和行天啪啪啪地相互掸拍彼此的手。活像小学女生一边唱着《阿尔卑斯一万尺》或《橘子花开遍山坡》之类的歌一边玩的手上游戏。

“差不多行了,醒醒吧。说是因为害怕就别开视线的话,你内心的恐惧将永远盘踞在心头!”

“别说得你有多清楚明白似的!你可做好思想准备了,多田?要是你把那个小鬼跟我留下来,明天早上,你就得把一个又哭又闹满身瘀青的小鬼送上救护车!”

“不会发生那种事的。总之,车钥匙给我!”

“不行。我开车出去!”

在这期间,啪啪地你拍我掸也仍在持续,多田的手背都被拍麻木了。

“等一下。休战吧!”

“就是嘛。小鬼还没怎么样,我的手就先差不多满是瘀青了。”

二人暂且不管车钥匙,各自把手垂到了膝头。

多田看着行天右手小指留下的伤痕说:

“喂,行天,你以前对我说过吧,说,‘别害怕。就算不能全都恢复原样,也能够好起来。’”

“我说过吗?”

“这回轮到我说了。你用不着害怕。你就看看小春吧!她是那么幼小,都不知道怀疑咱们,这样一个存在,难道你当真下得了手把她打得满身瘀青吗?”

在这场骚动的高潮,春照样发出平稳的鼻息。透过隔断布帘的缝隙,看得见她那呈“大”字形的睡姿。

行天瞥了一眼春,说道:

“我认为下得了手。”

“那么,你就试试吧。我认为你下不了手。”

“你有什么根据?”

“就算没被爱过,人也会去爱。”

“说这些,难道你不难为情吗?”

“非常难为情。所以我才要离开这间屋子去赴约会。”

多田顺势就要拿起车钥匙。

“大叔还要去约会,这也够难为情的吧?”

行天当即要阻止他。

又一次,啪啪开始了。

“说起来,借口约会放弃带孩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