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3页)

诺埃尔撑开行李袋,我把成包的衣服、娃娃、书和所有用超市购物袋装着的我妈妈的东西放了进去。

我还把贴在驾驶座后面的那张我画的太阳系撕下来放进了行李袋。

妈妈总是说我聪明,这一次我也不会让她失望,我把手伸到驾驶座下面,摸出伊莱给我们的那把黑色的小手枪。

我没看诺埃尔,但我知道她已经看到了那把枪,因为她说:“嘿,珀尔,小心点,你最好不要带走它。”

诺埃尔是看着我长大的,但她似乎并不知道,“你最好不要”是我最喜欢的五个字。

我把伊莱的枪塞进行李袋的最里面,然后把我从垃圾场里发现的东西放进去。

将所有东西从车里取出后,我只剩一件事情需要做。我拉开后备厢的开关,走到敞开后盖的后备厢前面往里看,里面的宝贝全都不见了,我看着那个曾经装着银餐具、利摩日瓷盘、水晶酒杯、小提琴、中国象牙船和丝绸珠宝袋,现在变得空荡荡的地方。

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捆着黄缎带、外面衬着生丝的长盒子,虽然没法把它塞进行李袋,我还是带走了它。

我关上后备厢,绕着“水星”走了一圈,确保所有的车窗都摇上去了,然后关了车门。

我把钥匙留在了点火开关里,我们一直把车钥匙插在里面,却从来不曾转动它、开车到什么地方去。这辆车已经在此地停放了接近十五个年头。

“你收拾好了吗?”女人放下车窗对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快上车。”

诺埃尔领着我走到副驾驶的那一侧,打开车门。

“你知道,珀尔,”诺埃尔说,“我们都喜欢你妈妈,虽然她和我们永远不是一类人。我记得我妈妈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我点点头。

“你的人生还很长很长,”诺埃尔说,给了我一块三叉戟口香糖。“给你,拿着,”她说,“我身上只带了这个。”

我把口香糖放进嘴里,上了车,关上门。

我举起手掌在窗玻璃上按了一下,诺埃尔在外面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假如艾普尔·梅没和我闹翻而且也在现场的话,她一定会说:“那个诺埃尔其实在想着伊莱,她以为自己现在有机会接近他了,因为你妈妈死了。明天早晨她就会给他送饼干,还会喷香水,让他靠在她肩膀上哭。”

儿童保护中心的女人转动车钥匙,发动机转起来,空调里吹出来凉飕飕的冷风,我嘴里的冬青口味口香糖尝起来就像松果。

“我怕热,希望你别介意。”女人说。

她把车倒出访客停车场,在“欢迎来到印第安水域房车公园”的牌子下面转了个弯,向右拐上了高速公路。

我本想在离开房车公园的那一刻转头向后看,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没人跟我们挥手告别。

在车里,女人说:“我告诉所有被我接走的孩子,请不要在你们摔倒或者磕破膝盖什么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只是个社工,你们只是我的客户,我不是你们的亲戚,不是你们的阿姨或者玛丽·波平斯[1]。我的工作是送你们去寄养家庭。听着,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能打电话给我。系上你的安全带。”

我没回应,只是默默地扣好安全带,看向窗外,嚼着诺埃尔给我的口香糖。

“你肯定想知道你能不能看看你妈妈,我接走的每个孩子都有这样的打算,因为他们不相信死亡。所以,听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没人会让你看她,孩子。她全身都是洞。不,我没看过她,没有,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其中一个警察说,你妈妈全身都是洞。”

我没回应。

“你怎么这么安静?嗯?你聋了吗?你不仅长得怪模怪样,还是个哑巴?你难道不为你妈妈伤心吗?你脸上怎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没回应。

“好吧,既然你不打算说话,那就读点东西。这是你的档案,自己看看吧,你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在里面。”

女人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到后座,递给我几张订在一起、装在黄色文件夹里的纸,然后便开车载着我,远离了我的汽车之家、垃圾场、秋千和那条被枪杀的小河。

儿童保护中心的社工打开收音机,带我驶离了我的童年。

如果这时候我妈妈也在后排座,她一定会说:“你以为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就像是身体挨了一针那么简单,认为情况不会变得更糟,你现在得救了。可悲剧不是治病的药,你可以吞下一片或者喝掉一勺,悲剧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踢得你爬不起来。”

这一次再也不是假装,这一次我真的离开了房车露营公园,沿着高速公路向萨拉索塔的方向行进。我们在第一组交通灯下开上左边的匝道,然后向左转,再在斜坡上向右转,穿过一排棕榈树,经过沃尔玛。我的眼睛追随着沥青路面中央的白线,这条长长的白线起源于尼亚加拉瀑布的一条河流,一直奔向墨西哥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