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七章(第7/9页)

戈洛温

1857年1月12日”

我们决定绝对保持沉默。对夸夸其谈、大叫大闹的人,最好的惩罚便是置之不理,表示不屑一顾的冷漠和鄙视。戈洛温又给奥加辽夫写过两次试探性的信,内容既像讽刺又像说笑,这里附的第二封信便是例子,它们毫无意义,只能使人觉得他真的疯了:

“我见到了

俄国书报审查的上帝

我向他保持沉默。35

“我与布德伯格36吵了两个钟头,他像小牛一样直淌眼泪。

“您希望战斗,您得到了它。

“我与赫尔岑成为仇人已经两三年。这有什么结果?对谁也没有好处!他想决一雌雄!我的‘箭’37已准备好了!但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还是握手好得多!

8月20日于柏林维多利亚旅馆

“又,您在出版您的全集。它们是不是带有死尸的味道,像在丹麦38一样?”

我们没有理睬他。

不过他真的快疯了。不论精神上、物质上,他的力量逐渐枯竭了;维持他生计的文学买卖已经无利可图。他从事着各种不明不白的活动,但到处碰壁,一无所获,终于到了穷途末路,不择手段的地步。

一天早上,大概由于已找不到吃白食的地方(戈洛温非常好吃),他写了一封信给帕默斯顿,自我推荐,要为他效犬马之劳(这是在克里米亚战争结束前不久);给英国政府当密探,他具备各种有利条件,因为他在彼得堡还保持着从前的种种关系,又十分熟悉俄国。帕默斯顿讨厌这个人,命令秘书回答他,子爵对戈洛温先生的建议表示感谢,但目前还不需要他的帮助。这封由帕默斯顿签字的信,戈洛温一直带在口袋里,亲自拿给别人看过

尼古拉死后,他在一份报上用化名发表了一篇文章,辱骂新皇后,过了一天,又在同一份报上发表了一篇反驳的文章,用的是真名。我们的朋友考夫曼39编着一份《石印通讯稿》,揭露了这个花招,于是十多份报刊群起而攻之。接着他向俄国驻伦敦大使馆建议发行一份政府公报。但是布鲁诺夫像帕默斯顿一样,目前还不需要他效劳。

这时他直截了当提出了赦罪的请求,而且马上获得了批准,条件是在政府中任职。他有些害怕,开始为职务讨价还价,要求苏沃洛夫40任用他,后者当时是波罗的海沿岸各省总督。苏沃洛夫同意了,但戈洛温没有上任,却写信给戈尔恰科夫公爵,说他做了个梦,梦见沙皇请他进国务会议襄赞国事,他勤勉工作,提出了不少有益的建议。

但是梦不一定都会实现,我们这个头发花白的老顽童非但没有跨进沙皇的国务会议,而且差点被关进感化院。戈洛温遇到了一个商业经纪人斯特恩,尽管他不名一文,却跟后者一起干起了投机勾当,忘记了早在1846年,他的大名已在巴黎证券市场上作为一个作弊的骗子公布过。他想欺骗斯特恩,却被斯特恩骗了。戈洛温便故伎重演,在一家报纸上登了一篇关于斯特恩的文章,还涉及了他的家庭生活。斯特恩勃然大怒,向法院提出控告。戈洛温接到传票,大惊失色,便找律师商量,他怕坐牢,怕大笔罚金,也怕张扬出去。律师建议他在和解书上签字,表示全部收回说过的话。律师也签了字,证明无误,谁知斯特恩用石印复制调解书后,分发给了自己的和戈洛温的朋友。我也拿到了一份:

“亲爱的先生:由于您根据我口头或书面发表的一些玷污您人格的话,以诽谤罪向法院提出了申诉,同时由于您通过我们一些共同的朋友表示愿意撤销诉讼,只要我能支付诉讼费,否定上面提到的那些话,并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表示悔改——总之,我愿意接受这些条件,只要求您相信,如果我所说的或所写的东西有哪里得罪了您,那么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我对我做的这些事非常后悔,并保证今后决不重犯。此致

斯特恩先生

证人:H·恩普森律师

伊·戈洛温

1857年5月29日

在伦敦埃格蒙特广场4号”

这以后,他在伦敦再也混不下去了……他离开了这里,还带走了一大包没有付清的账单——裁缝账,鞋匠账,酒馆账,房饭钱……他去了德国,突然在那里结了婚。他在当天就用电报把这件意料不到的事报告了沙皇亚历山大二世。

他靠妻子的嫁妆过了两年,一面在报上写些小文章,大谈天才娶了个平凡的女人如何不幸,因为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后来我有五年多没再听到他的消息。

波兰起义开始时,他又作了一次和解的尝试:“波兰和俄国的朋友们要求我们这么做,他们等待着!”我没有回答。

到了1865年初,我在巴黎遇见了一个弯腰曲背的老人,他形容枯槁,衣衫褴褛,帽子破旧……天刮风,非常冷……我是去大仲马家参加朗诵会……朗诵会也阴沉沉的没有生气。老头子把头缩在衣领中,走过我身边时没有看我,只是低声叨咕:“一切结束了!”然后又朝前走去。我站住了……戈洛温依然迈着沉重的步子走着,没有回头,我也走了。后来我又在伦敦街头遇到过他两次,我总是站下来看他,有一次他嘟哝道:“多么可恶!”另一次似乎在自言自语,大概是咒骂什么,但我没有听清;他没有回头看我,我也懒得在街上跟他打交道。后来他对萨维奇和萨瓦什凯维奇41说道,他遇到了我,骂了我一顿。我听后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