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中午(第10/11页)

就这样,在我该退役的时候,我还坚持着,寄希望于每一份球约,转战于二线城市的乙级队。像很多体育运动员一样,我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年龄的挑战。我拖着凯瑟琳全国各地跑。我们在波特兰、捷克森威尔、阿尔巴奎其、菲亚特威尔和奥马赫都租过房子。在她怀孕期间,妇产科医生就换了三个。

最后,玛丽亚是在罗德岛的帕特维克出生的。当时,我在打一场比赛,观众也就八十来个人。她出生前两小时,大雨倾盆而下,观众们都散了。我等了许久,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去医院。等我赶到的时候,我和刚刚降临到人世的女儿一样,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之后不久,我退役了。

接着,我尝试的任何事情都没有成功。我试图自己做老板,结果只是亏钱。我到处寻找棒球教练的位置,但什么结果都没有。最后,有人给我提供了一份销售员的工作。推销装食品和药品的塑料瓶子。我接受了这份工作。工作既枯燥,又费时。更糟糕的是,我得到这份工作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可以和客户聊棒球的事情,在男人和男人唾沫横飞谈体育的时候,拿到几份订单。

这很滑稽。有次我碰到一个喜欢爬山的客户。我问他哪样更难,上山还是下山?下山,毫无疑问,他这么回答。因为上山的时候,人的思想会很集中,一心想着要到达山顶,可以避免很多错误。

“而到达了顶峰之后,下山的路,是挑战人性的一个过程,”他说。“你必须像上山那样小心翼翼。”

我可以花上很多时间来讲退役后发生的许多事情。但这句话基本上为我的退役生涯做了一个很好的总结。

*

毫不奇怪,随着我运动员生涯的结束,爸爸也逐渐从我的生活中隐退。哦,当然,他还是来看过几次他的小孙女。但他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因为当上了祖父而欣喜不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之间可以交流的东西越来越少。那时,他已经把他的烟酒店给卖了,然后买了一家批发商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基本上不用担心钱的事情,而且生意也不需要他怎么操心。滑稽的是,我需要一份工作,他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想要加入他的公司。我猜,那是因为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想让我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所以,他无法容忍我回到了平凡人的行列之中。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棒球是我们共同的国度,没有了它,我们就像两条驶向不同方向的小船。他在匹兹堡郊外买了一套公寓。他加入了一个高尔夫俱乐部。他患上了轻度糖尿病,需要注意自己的饮食,按时给自己注射胰岛素。

就像他毫不费力地从灰色天空下的大学棒球场冒出来一样,我的老头子,就这样又消失了,消失在我生活之外的迷雾中。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是偶尔通个电话,还有就是每年的圣诞卡。

你可能会问,他有没有解释他和妈妈之间的事情。他没有。如果我问起,他只是简单地说:“我们感情破裂了。”如果我进一步追问,他就回答:“你不会懂的。”对于妈妈,他的不满之辞最多就是:“她是个倔女人。”

这就好像他们两个达成了某种协议:绝不提分手的原因。我分别向他们两个问起这个问题,两个人都不说,不过,爸爸在回答的时候垂下了眼睛。

第二次访问结束

“宝儿,”塞尔玛小姐轻声说,“现在我该和我的孙子孙女们待一会儿了。”

她看起来比在妈妈屋前敲门的时候好看多了。她脸上的皮肤光滑了许多,眼睛和嘴唇画上了简单而漂亮的妆。妈妈把她染成橘红色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塞尔玛挺吸引人的,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妈妈在塞尔玛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合上包,招呼我跟着她一起走。我们到了走廊上,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啪嗒啪嗒”朝着我们走来。

“奶奶?”她说,“你醒了吗?”

我往边上让了让,但女孩从我们身旁走过,压根没有看我们一眼。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可能是她的弟弟吧——他站在房门口,一个手指含在嘴里。我向他挥挥手。没有反应。很显然,他根本看不到我们的存在。

“妈妈,”我有些结巴起来,“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那一刻,妈妈回头看着塞尔玛。她的孙女已经爬上了床,两个人玩着拍手的游戏。妈妈的眼里含着泪水。

“塞尔玛也快死了吗?”

“很快,”妈妈回答。

我站到她面前。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召唤了我,查理。”

“塞尔玛小姐?她召唤了你?”

“不,亲爱的。我只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如此而已。我只是她的一个想法。她希望我还在她身边,能让她看起来精神一些,不是那么病怏怏的,所以我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