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4/5页)

接下来几天,我们断断续续地讨论着这件事情,大部份人不同意鲁思的话,不过我们的态度,只是让鲁思决定非得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不可。于是,我们拟定了一项计划,就等着下次夫人来海尔森的时候,测试理论真假。

虽然夫人的来访从未对外公开,不过夫人要来以前,状况其实非常明显。夫人来访以前的预备阶段,早在几个星期前已经开始,监护人开始筛选我们所有的作品:绘画、素描、陶器、散文和诗歌等。这个过程至少持续两个星期,最后,小学与中学部每个年级挑出来的四到五个作品,就会摆放在撞球间里。这段时间,撞球间按例都会关闭,不过,要是站上外面阳台的矮墙,就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撞球间里堆放的东西越来越多。一旦监护人开始把作品像小型交换活动那样整齐陈列在桌上和画架上的时候,就可以知道,夫人这一、两天内就会来了。

我说的那年秋天,我们不但要知道夫人哪天到达,更要知道夫人出现的准确时间,因为夫人通常不会停留超过一、两个小时。所以,当我们看到作品开始陈列在撞球间,就决定轮流站哨守望。

这项任务因为学校地形的缘故,执行起来容易多了。海尔森位居平坦低地,周围土地高起,也就是说,若是从主屋的任何一间教室窗户看出去,甚至从休憩亭向外看去,几乎可以清楚看到穿越田野,直达大门的狭长小路。大门本身距离主屋还有一段距离,任何车辆抵达主屋前的庭院之前,一律得取道砂石路,并且经过灌木区和花圃。有时候,几天过去了,都看不到一辆车从小路下来,若是有,通常也是载运生活用品的货车或卡车、园丁、工人等。汽车可说非常少见,只要远处出现一辆汽车,有时便足以在课堂引发一阵喧闹。

发现夫人座车穿过田野的那天下午,外面风大但有太阳,还有少量的暴风云逐渐聚集。当时我们正在主屋正面一楼的九号教室,这个消息私下传了开来,一直试图教我们学习拼字的可怜的法兰克先生,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突然静不下心来。

我们所想到拿来测试鲁思理论的计划非常简单:我们一群人在某个地方按兵不动,等待夫人到来,然后突然“蜂拥而上”,围绕着她。我们仍会表现出自己的教养,继续向前走,如果时间算得准确,夫人就会毫无防备地被我们吓了一跳,到时我们就能知道,鲁思坚决认为“夫人真的是怕我们”是否为真。

我们主要担心的是,在夫人停留海尔森的短暂时间里没有机会出手。法兰克先生这节课结束的时候,我们看到夫人在正下方的庭院停车。我们很快在阳台开了一次小组会议,然后跟着全班同学下楼,在大门内侧徘徊。明亮的庭院里,夫人仍坐在汽车后座翻看公文包。终于,她穿着往常的灰色套装,两手紧抱公文包下车,朝向我们走来。鲁思丢出一个信号,于是我们几个人从容地往外走去,朝着夫人的方向移动,看起来好像在梦游般。我们一直走到夫人硬生生地停下来,才小声地说:“不好意思,夫人。”然后散去。

我永远不会忘记接下来所发生的奇妙变化。在那之前,所有关于夫人的一切,就算不是笑话,至少也是一个我们希望私下讨论解决的话题。至于夫人本身,或者其他人怎么想,我们没想太多。我的意思是说,在那之前,这件事还是非常轻松有趣的话题,加上那么一点儿冒险的成分在内。而夫人当时的反应倒也不出我们的预料之外:夫人不过是停下脚步,等我们一行人走过;她没有尖叫,大气也没喘一声。不过,我们每个人仔细留意夫人的反应,或许那就是这个事件对我们产生如此影响的原因吧!当夫人停下来的时候,我很快地端详了她的表情,我敢说其他人也是。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见她的表情,她看起来像是强忍心中的恐惧,像是担心我们当中有人不小心会碰触到她。虽然我们每个人继续往前走,但是大伙全都感觉到了;那种感觉就像从阳光下直接走到了冷飕飕的荫凉处。鲁思说的没错:夫人的确怕我们。只是,她害怕我们的模样就像一个人害怕蜘蛛一样。我们都还没有心理准备接受这种反应,也从来没想过当我们被当成蜘蛛一样地看待,自己可能有什么感受。

当我们越过庭院到达草地的时候,我们的反应有别于兴奋地站在附近等着夫人下车的学生。汉纳像是随时就要嚎啕大哭,就连鲁思也都全身颤抖了起来;接着我们当中有人开口说话了,我想是应该是劳拉。

“如果夫人不喜欢我们,要我们的作品做什么?她别管我们不就好了?到底是谁要她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