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8/12页)

紧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摆放在柜台上的手提包忽然跳了一下。我觉得纳闷,只见眼前的店员一副吹鼻子瞪眼的表情。这么漂亮的面容毁于一旦,不免令人心痛。刚才好像是她拍了一下柜台玻璃。

“既然这样,找个替身去医院不就行了吗?”店员强压着怒火说道,语速飞快,口齿清晰。“那些大医院,不可能记住每个患者的长相,只要性别一致、年龄差不多就不会穿帮。想知道检查结果,可以装成患者本人去医院,若无其事地问医生,不就行了吗?请你们别再说了,回去好吗?这些名贵的包给你们这样糟蹋,实在太可怜了。至于你们想不想知道检查结果,别人才懒得管呢。”

大概是因为对我和茧美的厌恶,这店员才突然爆发,下意识地说了这番话。说完之后,她仿佛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我和茧美对视一眼,指着店员,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办法!”

“什……什么意思?”店员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

“替身行动”这个方案比较可行,也激发了茧美的好奇心。但我俩刚走出店门,就为由谁去做替身的问题而争执不下。

“我去不就得了?”茧美自告奋勇。

“会穿帮的。”

“会穿帮?凭什么呀。”

“虽然医生不可能记得住每个患者的长相,但若是你,医生肯定会记得的。”

“凭什么呀?刚才那店员不也说了,只要性别一致、年龄差不多就不会穿帮。”

“你的性别可能跟谁都不一致吧。”

“别把我说得像怪物一样嘛。”

“给你做过检查的医生,肯定不会忘记的。你又是个混血儿。”

“就像是相爱的两个人永远不会忘记对方吗?”

“有点儿区别,不过大概类似吧。”我非常庆幸有“大概”这个词的存在。

“那你说怎么办?让谁去呢?”茧美不耐烦地挠挠头,“噢,”她的眼神飘忽起来,似乎在遥远的记忆中搜寻着什么,“让那个女人去怎么样?就是之前刚告别的那个,用绳子的……”

“如月裕美?”

“对,对。那个女人擅长模仿小偷,应该也很乐意冒充病人去医院吧。”

我心想:“对呀……”但随即摇头道:“已经告别了,还允许见面吗?”如果能再见面,我当然高兴,但又觉得,好不容易才斩断了情丝,要重新告别一次未免太痛苦了。

“这倒也是。”茧美噘着嘴说道,“而且,那个女人恐怕连去医院也要带上绳子吧,非得爬进去才舒服。”出乎意料,茧美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害怕如月裕美。

“那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我男扮女装去问乳腺癌活体组织检查的结果吧。”

茧美突然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不知道她要打给谁,莫非要和同伙商量一下?我正纳闷,她已经慢条斯理地讲起了电话:

“我是刚才去过你们店里的顾客。我想跟负责接待的店员说点事。”接着,她絮絮叨叨地描述了刚才在皮包专卖店接待我们的女店员的特征。又过了会儿,她用亲密的语气对着电话说道:“哎呀,刚才对不起啦。”可能是联系上那位店员了吧。“找替身去医院的方案是你想出来的,还得请你帮忙。别婆婆妈妈的,就你了。让你去你就去。刚才是谁说‘请对自己的言行负责’的?拜托啦。”

这演的是哪一出?简直莫名其妙。我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茧美继续说道:“行,没问题。这样吧,我把刚才那个手提包买下来,送给你。算是我给你的礼物。怎么样,你就答应了吧?”

我心想:对方不可能同意的。

然而,那位女店员同意了。

“我只要询问到检查结果就可以了吧?”

第二天,在离医院挂号窗口稍远处的小商店旁,女店员问道。她的年龄肯定比神田那美子小,在体形方面,腰围和胸围也有差异。但应该没那么容易穿帮。

她先来到挂号窗口,说自己忘了带挂号单,要重新挂个号。工作人员让她出示医保卡时,她装作老实地回答:“我忘带医保卡了,今天只是来询问检查结果的。下次一定带。”就这样蒙混过了关。

综合医院里人满为患。一想到有这么多人遭受着病痛的折磨,或为患病而担惊受怕时,我的心情就沉重了起来。环顾四周,宽敞的候诊厅里大概坐着四十多个人。我立刻开始推算:现在,算上诊室里的患者,医院里大约有一百个人吧,因为肯定不止五十个人,但又不到两百人。这样一天下来,大约有三百人来看病。那么一周五天就是一千五百人次……一连串数字毫无意义地出现在我脑海中,我想使用神田那美子所擅长的“费米推论法”,但觉得自己推算出来的答案恐怕会谬之千里,中途就放弃了。这里的大多数人,内心都蒙着一团阴影,犹如渗入体内的墨点。这令我格外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