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第11/18页)

“遗憾的是,自从它来到这里,还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文斯回答道。

“哦。”

“你们必须明白,”文斯绝望地摆弄着自己的木头刀叉,“仅仅像个普通的刺客一样伏击人类——”

“请你原谅——”刺客头子准备抗议。

“我是说,像个普通的凶手一样——这并不能让它……满足。国王进食的本质就在于它必须是,唔……是国王和它的臣民的结合……以增强王室与民众的紧密联系。”他补充道。

“这顿饭的具体性质——”小偷头子几乎被这几个字哽住,“我们这里说的是年轻的处女吗?”

“纯粹是偏见。”文斯道,“年龄无关紧要,婚姻状况,当然,是十分重要的。还有社会地位。关系到味道,我相信。”他身子前倾,语气突然变得急迫,充满痛苦;他的听众感到今天第一次听到了他真正的声音,“请你们考虑一下!”他嘶嘶地说,“毕竟每个月才一个人!换来的是这么多!而且当然了,那些对国王有用的家族,比如你们这些私房议员,根本不会被排进大名单。再想想所有其他的可能性……”

他们并没有考虑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只考虑其中一种已经够了。

文斯说话时,寂静像猫一样朝他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们都不去看彼此的脸,生怕从对方脸上看见自己。每个人都在想:总有谁很快就会说点什么,提出抗议,那时候我就嘟嚷两句表示赞成,当然我不会清清楚楚地说什么,我没那么傻,但肯定会非常坚决地嘟囔,这样别人就会明白我完全不赞成。因为在这种时刻,所有体面人都应当几乎站起来、差点被听见……

可谁也没开口。这些懦夫,每个人都在心里嘀咕。

接下来仆人又端上了布丁和砖一样厚的巧克力薄荷,但大家似乎都没了胃口。文斯不停地往下讲,声音单调而沉闷,其他人则红着脸,带着沮丧的恐惧洗耳恭听。等人家打发他们回去时,所有人都尽量单独离开,以避免同别人交谈。

唯一的例外是商人公会的会长,他跟刺客头子一道走出了王宫。两人并肩走着,脑子都转得飞快。商人的首领总是努力看到事情光明的一面,他是那种出了天大的麻烦还能组织所有人大合唱的类型。

“那,那,”他说,“这么说咱们现在是私房议员了。好个名头。”

“唔。”刺客道。

“真不知道普通议员和私房议员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商人大声琢磨着。

刺客瞪他一眼,“我想,”他说,“区别就在于你有变成私房菜的可能。”

他扭头继续盯着自己的脚,脑子里不断浮现文斯最后的话。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见。大概没有……与其说那是声音,不如说是一个形状。那时他正握着秘书毫无生气的手,文斯死死盯着刺客被月亮晒黑的脸,他的嘴唇扭曲成相应的形状。

帮。我。

刺客哆嗦了一下。为什么找他?在他看来自己只能提供一种帮助,而且很少会有人要求他把这忙帮到他们自己身上。事实上他们通常会付一大笔钱,让他帮忙给其他人一个惊喜。不知道文斯遇到了什么事,竟想到要找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文斯独自坐在阴暗、破败的大厅里。他在等待。

他可以试着逃跑。但它会再次找到他。它永远都能找到他。它能闻出他的心。

或者它可以喷火烧他。这就更惨。就像那些明理兄弟的遭遇。也许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它看起来倒的确转瞬间就结束了,但文斯夜里失眠时曾经想过,最后那几毫秒会不会被延长成一个主观的、白热的永恒?也许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会变成一点点原生质,而你就在那里,在这一切的中间……

不。我不会吐火烧你。

不是心灵感应。根据文斯的理解,心灵感应应该是听见自己脑子里的声音。

而这更像是听到自己身体里的声音。他的整个神经系统都嘣地响起来,仿佛一把弓。

起来。

文斯猛地站起身,不但掀翻了椅子,还在桌上撞了腿。那声音说话的时候,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就好像水之于重力。

过来。

文斯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伴随着几声“嘎吱”,巨龙缓缓展开了翅膀,它们从大厅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其中一只翅膀的尖端砸碎一扇窗户,伸进了午后的空气中。

龙慢慢伸长脖子,打个哈欠,动作极富肉感。打完哈欠以后,它把头转过来,离文斯的脸仅仅几英寸远。

自愿是什么意思?

“意思,呃,意思就是依靠自己的自由意志决定去干什么事。”文斯道。

但他们没有自由意志!他们必须充实我的宝窟,否则我就要烧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