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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张开嘴,然后赶紧把它合起来。他跑到楼梯口往下一瞅,借助星星的红光刚好能看清灵思风的双眼。

双花趴下来伸出手去。灵思风一把揪住了他的手腕。巫师的抓法向双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假如他灵思风没被拉上去,这只手是绝对不会松开的。

“你还活着我真高兴。”双花道。

“很好。我自己也挺高兴。”

灵思风在黑暗中吊了一会儿。经过刚才的几分钟,此刻的感觉几乎算得上一种享受。当然,只是几乎。

“现在拉我上去。”他提示说。

“我想这可能有点儿不大容易。”双花咕哝道,“事实上,我并不认为我能办得到。”

灵思风说了一个脏字儿。

“嗯,听着,”双花说,“楼梯是螺旋形的,对吧?要是我把你这么一荡,然后你松开手——”

“如果你是想建议我在一座漆黑的塔里下落二十英尺,寄希望于碰巧撞上两级油腻腻的楼梯,而且天知道那些楼梯是不是仍然健在——免谈。”

“那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只管说,伙计。”

“你可以在一座漆黑的塔里下落五百英尺,然后撞上一大片石头,我知道它们肯定仍然健在。”双花说。

下方一片死寂。然后,灵思风控诉道:“这是挖苦。”

“我觉得这只不过是陈述事实。”

灵思风哼了一声。

“我猜你也许能用点儿魔法——”

“不。”

“只是个建议。”

塔底有灯光一闪,远远的还有些混乱的呼喊声。接着是更多灯光、更多叫喊,一串火把爬上了长长的楼梯。

“有些人正在上楼。”双花热心地通报消息。

“希望他们能跑步前进。”灵思风道,“我的胳膊已经没感觉了。”

“你的运气不错,”双花说,“我的胳膊还有感觉。”

领头的火把停了下来,有人大声呼喊,在空洞的塔里形成一串难以辨别的回声。

“我想,”双花意识到自己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有人在叫我们坚持住。”

灵思风又说了个脏字儿。

然后他用一种更低沉、更急迫的语气说:“事实上,我想我坚持不住了。”

“试试。”

“没用,我能感觉到手在滑!”

双花叹一口气。现在必须使用非常手段了。“那好吧,”他说,“那就掉下去。反正我是无所谓。”

“什么?”灵思风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松手。

“快啊,死吧。拣条容易的路走,去吧。”

“容易?”

“你只需要一边尖叫一边往下掉,然后摔碎身上的每根骨头。”双花说,“谁都办得到。快啊,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或许我们需要你活着,好让你念出八大咒语来拯救碟形世界。哦,不。就算我们都给烤焦了又怎么样?去吧,只考虑你自己就行了。掉下去。”

好一阵漫长、难堪的沉默。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灵思风最后开口时,他不自觉地抬高了嗓门,“可自从遇到你以来,我似乎把不少时间都花在摇摇欲坠地悬在某些深渊之上,你注意到了吗?”

“不是深渊,是死亡。”双花纠正说。

“什么死亡?”

“悬在死亡之上。”双花的身体在石板上缓慢而无情地滑动,他继续跟灵思风念叨,想忽视这个事实,“悬在死亡之上。你不喜欢谈起高的地方。”

“高度我倒不在乎,”灵思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能对付高度。现在我满脑子装的全是深度。知道等我们脱险之后我要做些什么吗?”

“唔?”双花把脚趾头嵌进石板的缝里,想全凭意志力让自己定住。

“我要找一块最最平坦的地方,在那儿盖所房子,而且只盖一层楼,而且我连厚底的鞋都不要穿——”

领头的火把转过最后一个螺旋,双花低下头,刚好看见克恩那张乐呵呵的笑脸。在他身后还有什么东西正卖力地往上爬,他定睛一看,正是行李箱那令人心安的大块头。

“一切都好吗?”克恩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灵思风深吸一口气。

双花立刻察觉到了这个危险的信号。他知道灵思风就要说些诸如“当然,我脖子后头有点儿痒痒,你路过的时候,唔,能不能顺便帮我挠挠?”或者“不必了,其实我蛮喜欢悬在无底深渊上”之类的话,双花觉得自己实在没法面对这种事儿,于是他赶紧抢先张开嘴。

“把灵思风拉到台阶上去。”他厉声道。灵思风酝酿中的怒吼在中途给放了气。

克恩抱住巫师的腰,随随便便地把他扔到了石头上。

“下头的地板上摔了一摊烂糊。”他轻松地聊起天来,“那是谁啊?”

“它——”灵思风咽了口唾沫,“它有没有——你知道——触角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