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3/20页)

“恩希尔·迪斯温将多尔·布雷坦纳送给我们,这是份厚礼。菲拉凡德芮,你还指望我什么?提出更多要求吗?你别忘了,接受礼物也得适度,尤其是恩希尔的礼物,因为他从不平白无故给人好处。我们必须保住他给我们的土地。而我们的力量只能勉强守住多尔·布雷坦纳。”

“那就把突击队从泰莫利亚、瑞达尼亚和科德温撤回来。”白发精灵提议,“让我们撤回所有正与人类作战的松鼠党部队。你现在是女王了,艾妮德,他们会服从你的命令。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一小片国土,再让他们继续战斗已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职责应该是返回并守卫百花之谷,让他们身为自由人保护自己的边疆。而此时此刻,他们正像匪徒一样在森林里死去!”

山谷雏菊低下头。

“恩希尔不允许。”她低声道,“突击队必须继续作战。”

“为什么?那这还有什么意义?”菲拉凡德芮·艾恩·菲达尔突然坐直了身子。

“耐心听我说。我们不能支持、也不能协助松鼠党。这是弗尔泰斯特和亨赛特开出的条件。泰莫利亚和科德温会尊重我们在多尔·布雷坦纳的统治,但条件就是,我们要公开谴责松鼠党的所作所为,并与他们保持距离。”

“那些孩子正在死去,雏菊。他们每天都在死去,在不公平的战斗中消亡。我们与恩希尔达成秘密协议的直接后果,会导致突击队被攻击、被毁灭。他们是我们的子女!我们的未来!我们的血脉!可你却说,我们该跟他们划清界限?Que' ss aen me dicette,艾妮德?Vorsaeke' llan? Aenvaine? ”

蝴蝶拍打翅膀,朝窗口飞去,又在夏日的热风中掉头飞回。法兰茜丝卡·芬达贝——又名艾妮德·安·葛丽娜,曾经的女术士,如今则是Aen Seidhe、自由精灵的女王——抬起头,美丽的蓝眼睛闪烁着泪光。

“突击队,”她轻声重复道,“必须继续作战。他们必须扰乱人类王国,阻挠他们的备战行为。这是恩希尔的命令,而我不能反抗恩希尔。原谅我,菲拉凡德芮。”

菲拉凡德芮·艾恩·菲达尔看着她,深鞠一躬。

“我原谅你,艾妮德。但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原谅。”

***

“就没有一个巫师因此悔过吗?就算尼弗迦德人正在亚甸杀人放火,也没有一个巫师离开威戈佛特兹或去协助菲丽芭?”

“一个也没有。”

杰洛特沉默良久。

“我不相信。”最后,他低声说,“我不相信当他背叛的理由和后果大白于天下后,会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众所周知,我是个幼稚、落伍又愚蠢的猎魔人,但我依然相信,总会有些巫师正受到良心的谴责。”

***

蒂莎娅·德·维瑞斯用花哨的字体在信尾熟练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思索良久之后,她又在旁边加上一个代表她真名的表意文字。没人知道她这个名字。自打成为女术士那天起,她就再没用过这个名字。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云雀。

她把笔放到羊皮纸上,动作谨慎又端正。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端坐在那里,注视着落日的红晕。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盯着窗外的屋顶又看了好一阵。在那些房屋里,普通人已上床就寝,平凡而又艰辛的尘世生活令他们筋疲力尽;他们的脑海里充斥着普通人对命运和明天的憧憬。女术士看着桌子上的信。看着那封写给普通人的信。大多数普通人不识字的事实并不重要。

她站在镜前,拉直头发,抚平衣裙,从泡泡袖上抹去一粒并不存在的尘埃。她正了正胸前的红宝石项链。

镜子下面的烛台摆放得不大整齐。肯定是她的仆人在清扫时挪动了位置。

她的仆人,一个普通女人,一个普通人类,目光中透出对眼下一切的恐惧。一个在这轻蔑的时代随波逐流的普通人类。正是这个普通人类,在她——一位女术士——身上寻求着希望和安全感……

但她辜负了这个普通人的信任。

有脚步声。士兵沉重的皮靴踩踏地面的声响从街道那边传来。蒂莎娅·德·维瑞斯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甚至没有转身。是谁的脚步声并不重要。王家士兵?受命逮捕叛徒的守卫?刺客?威戈佛特兹的杀手?她一点儿都不在乎。

脚步声消失在远方。

镜子下面的烛台看起来乱糟糟的。女术士把烛台重新摆好,又正了正桌布,让它的四角和桌角对齐,同时与烛台的四边形底座对称。她解下手腕上的金手镯,整整齐齐地放在平整的桌布上。她又仔细检查一遍桌布,这次挑不出哪怕一丁点儿毛病。一切都整齐又干净。就像她期望的那样。

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把骨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