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他者”的异己 第五章(第7/12页)

“哎哟。”有人说。

“请问,这是莫斯科吗?”我不知为什么胡说了一句。大概是由于公马的顽皮吧。

没有人回答我。哼,没什么。然而周围空间马上多了很多。我抓住扶手,闭上眼睛。

“体育”站。封闭的“麻雀山”站——列车勉强爬行着,安装得不严实的金属挡板间时不时闪过电灯光,即将来临的微弱的晨光投射进来。黎明已经降临了……

终于到“大学”站了。升降梯特别长,特别挤。又得等。完了,我肯定是迟到了。

外面几乎天亮。我彻底明白自己来不及赶到会议开始了,我突然完全平静下来,不再匆忙赶路。完全平静。我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打开放着安东·戈罗杰茨基的碟片的随身听,走过去打车。

“时间到,”宗教法庭法官轻声地宣布,“所有没有及时赶到的人稍后将受到和约的严惩。”

到场的人全体起立。有黑暗使者,有光明使者,有巡查队工作人员,有法官,有格谢尔,有大家都认为他好像不在莫斯科的扎武隆。有宗教法庭法官马克西姆,有两位穿着法庭宽大长衫的宗教法庭法官观察员。这就是所有在莫斯科大学主楼塔楼集合的人,五角形状的小小房间,以及被看不见的黄昏界层罩住的地球学博物馆,它供不常召开的宗教法庭开庭会议使用。在战后的年代黄昏界处所建得相当多——这比长期干涉不该干涉的事情的安全部门和民警部门的花费要便宜得多。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日出的火红色光芒从东方地平线上徐徐升起,从让-米歇尔·雅尔的莫斯科八百五十周年纪念音乐会那一刻起,一直飞舞在莫斯科大学大楼上空的神奇美妙的北极光一分一秒地变暗淡。他者很长时间能看得到激光想象的痕迹,甚至不用进入颜色变得暗淡和消失的黄昏界也可以看到。好多人惊叹地看着呈现出色彩鲜明的想象,向黄昏界泼洒出自己的情感。

马克西姆穿着普通的公务西装,而不是像其他的宗教法庭法官那样穿着宽大的长袍。他在黑暗中双手摊开一条写满了许多火红火红字母的灰色带子。三十个拖长着的声音齐声读道:

“我们是他者。我们效忠于不同的力量。但是在黄昏界中黑暗的不存在和光明的不存在之间没有差别……”

伟大的城市和伟大的国家无法想到,几乎所有决定俄罗斯命运的人现在都聚集在此,而不是聚集在克里姆林宫。在莫斯科大学大楼尖顶下,在一层沉积的灰尘下的一间插入的昏暗小斗室里摆着靠背椅,软圈椅,甚至还有沙滩躺椅——大家各自带来的一些东西。谁也没想到桌子——所以没有桌子。

他者不太尊重仪式:法庭——这是一种行为,而非演戏。因此没有任何法衣、假发套和桌布。只有观察者们宽大的长袍,但是已经没有人能清楚地记得,为什么宗教法庭法官有时穿着这种宽大的长袍。

“我们受制于自己的权利和自己的法规。我们是——他者……”

和约上火红的字母在半明半暗中燃烧着,象征着宗教法庭和司法审判。只听到许多声音在说:

“我们是……他者……”

三十个声音一齐说:

“时间为我们作出决定。”

和约宣读完毕,法庭程序开始了。按传统——从最不重要的案子开始。

穿着宽大长袍的宗教法庭法官中的一位,没有从钢琴方凳上起身,没有任何庄严的礼节,用一种完全平常的语调宣布:

“第一宗案子:来自黑暗世界的偷猎事件。带犯罪人上庭。”

甚至不是犯罪嫌疑人——而是犯罪人。罪行已经被证实。证人只要帮助确认罪行状况和级别,而法庭会作出判决。无情的,也是正义的判决。

“很遗憾,不是所有的证人都来了。在乌克兰的尼古拉耶夫市注册,又在莫斯科临时注册的维达里·罗戈扎因不明原因缺席;以及在稍后将要审理的案子中死去的安德烈·丘尼科夫和叶卡杰琳娜·索罗金娜缺席……”

审判简单而残酷:

“维克多里娅·曼古佐娃,他者,在莫斯科注册,累犯未经许可的偷猎罪,应当受到终止存在的处罚。对和约的判决有何异议和补充吗?”

不论是黑暗使者还是光明使者,都无异议。

“马上执行判决。”宗教法庭法官说。他看了光明使者一眼——传统上判决由和约本身的参与者执行。

伊利亚站起来,正了正眼镜,认真看了女吸血鬼一眼,她嚎叫起来,因为知道没救了。魔法师的目光中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欣喜。除了全神贯注,什么也没有。他伸出手,穿过黄昏界接触到女吸血鬼胸前的印章。

瞬间过后,维克多里娅下沉到地板里。她没有完全烧成灰,要是更老一点的吸血鬼会那样,她的肉身还没有活完自己的期限。但是那种吸血鬼生命的力量,那种年复一年从人们身上吸取的东西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在黄昏界中消融了。房间里稍微感到凉了一些。伊利亚皱了皱眉头,又用了一个有节制的手势,将她的身子送进黄昏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