扃骸皿(第16/20页)

高氏闭目养了一会儿神,道:“我不想卷入任何同巫教有关事务。我死了,巫教便断了念想,颍桧顺利交差,我的二丫也可平安长大。而且,”她看着毕岸,“七日前,我见到你,便知道,我的二丫有人可托付了。”

毕岸道:“放心,我会找一家善良可靠的人家收养。”

公蛎小声道:“给人家收养,哪里有跟着自己亲娘好?”

高氏凄惨一笑,摇头道:“你不知……巫教的厉害。”

原来七日前,毕岸已经先巫教一步找到高氏。高氏承认自己是巫教旧部,但她对早年加入巫教一事悔恨不已,以为毕岸等人剿杀巫教,不过是另外一个黑色组织,断然拒绝了毕岸的帮助。毕岸并未强求,只是嘱咐她看着孩子分上自己保重,不要硬拼,等自己来了再作打算。

高氏今晚本想同上次一样,同来人决一死战的,没想到来的却是当年有姐弟之谊的颍桧。思来想去,唯有自己死了,既可让颍桧顺利回去复命,又可保得二丫一世平安,遂做出这等自戕的事来。

公蛎从始至终在场,对高氏的情绪变化看的一清二楚,不胜唏嘘。

毕岸道:“你丢的扃骸皿,我知道在哪里。”

高氏十分平静,道:“是不是钱耀宗偷了去?他打这个瓶子的主意好久了。”

毕岸道:“是的。他偷偷带去了如林轩,可是出现意外,瓶子被打碎了。”他看了公蛎一眼。

果然是自己打碎的那个。公蛎心虚,连忙往胖头身后躲了躲。高氏咳出一口血来,道:“我听二丫说了,不要紧的。一个普通的瓶子碎了便碎了。”

毕岸道:“其实你错了。那个瓶子还真是个扃骸皿。你和颍桧研究了多年,都没发现其中的奥秘。”

毕岸可能说得急了,竟然出现口误,把钱耀宗说成了颍桧。

两个黑衣人进来,放下两个包裹来。毕岸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正是那晚公蛎打碎的那个蛇纹瓶,已经被修复完整,不见一点裂痕。而另一个包裹里,并非刚才在忘尘阁公蛎看到的乌木青铜铃铛匣,而是——而是公蛎前些日在磁河荒滩里挖出来又埋进去的尸骨坛!

公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高氏看了一眼,道:“另一个罐子是什么?”

毕岸未答,却问道:“你还可支撑多久?”

高氏抬头看了看已经偏离的月亮,道:“半个时辰。”胖头想说去叫郎中,但毕岸没吩咐,嗫嚅了一阵,还是算了。

毕岸道:“好,还来得及。你习的巫术,是荡离?”

高氏微弱地点点头。毕岸道:“荡离是通过空间隔离、气流扭曲发挥作用,俗称结界;扃骸皿,与荡离同源,但只是空间隔离。”

高氏失声道:“原来……原来如此!”她一下子挺直了身体,牵动伤口,血喷涌而出。

公蛎不明就里,好奇道:“什么原来如此?”高氏自行拉过衣襟按住伤口,忍着剧痛道:“龙爷每次见我,都摆放着这个瓶子,我只以为它是巫教能够找到我的原因,却没想到……没想到,是龙爷为了堤防荡离之术!”

公蛎大致明白了高氏的意思。扃骸皿可以小范围隔离空间,使自己处于相对安全的环境中,龙爷在同高氏单独相处时,为了避免自己被荡离所伤,每次都放置这个瓶子。

高氏好一阵才缓过来,继续道:“可是我拿了这么久,从不见它发挥过作用。”

毕岸道:“扃骸皿,是认主人的。”他轻轻叩击瓶身,发出罄玉般的动听声音:“扃骸皿工艺复杂,乃为双层青瓷,在烧制之时,要用心头之血注入夹层,直至烧制完成。而这个人,便是扃骸皿的主人。”

公蛎惊叫道:“真的?”看来今日那个叫话篓子的小伙计没有吹牛。

高氏喃喃道:“怪不得……这么多年,我试了无数次,只认定它是个普通的青瓷蛇纹瓶。”

公蛎心里又有些不安:那晚自己出现癔症,莫非是扃骸皿发挥作用了?但自己又不是它的主人,好生奇怪。

公蛎觉得惶恐,忙不去想它,远远指着尸骨坛,埋怨道:“那个罐子,你又挖出来干吗?”

毕岸将罐子打开。公蛎捂住眼睛,尖叫道:“快封上!”

毕岸果然依言封上,连包裹也重新包上。

高氏喘息得厉害,一口口地吐出血水,面目更加狰狞。公蛎很想让她摘下面具,哪怕脸上有瘢痕,也好过如今瘆人的假面。

胖头不知高氏戴着面具,只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用手肘碰碰公蛎,脱口道:“老大,她那个脸……”忽然意识到不是自己老大,瞪了他一眼,低头自言自语道:“还挺像……就是长得不像。”

高氏越来越虚弱。她闭目养了一回神,挣扎了几下,眼睛扫向毕岸和阿隼:“求你们……帮我叫我丈夫回来。”她的眼神有些涣散:“这些年,对不住他……其实他一直想好好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