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儿针(第13/21页)

地面终于变得平坦。公蛎忽然嗅到一丝奇怪的味道,这种味道,像是寺院庙堂香烛的气息,但不够浓郁,中间似乎夹杂着草药香味。

公蛎一点一点细心分辨。

不错,二丫就在这里,在那丝被掩盖的气味之下,有二丫的味道。

公蛎恢复原形,小声叫道:“玉姬!”

空气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公蛎惊喜道:“玉姬,是你吗?”

今晚来的匆忙,火折子什么都没带。公蛎摸遍浑身上下,趁手的只有那块仿冒的避水珏,纠结了一番,吐出玉珏,往地面上用力一碰。

两个硬物相撞,发出几点小火花,同时还伴随着一串震耳欲聋的嗡嗡回声。

就着些微的光点,公蛎依稀看到二丫盘腿坐在地面正中,旁边一个黑影,手里捏着一根尺余的银针,正往二丫头顶扎落。

公蛎一愣,火花熄灭,一切重新陷入黑暗。公蛎用尽全力,将避水珏甩出,只听“咣”一声重响,接着“哗啦”、“轰隆”、“啪嚓”一声,公蛎脑袋剧痛,瞬间不知人事。

似乎不大一会儿,公蛎便醒了过来。脑袋有些钝钝的疼,用手一摸,额头上鼓了一个大包,手臂上也被划了一条小口子,自己躺在悦天房的地面上,周围灯火通明,脚下一堆花瓶的残骸。二丫坐在他身边,正焦急地看着他,端着一杯冷茶往他的嘴巴里倒,一见他睁开眼睛,顿时笑了:“蛇哥哥,你吓死我了。”

公蛎挣扎着站了起来,愣怔了一会儿,扳过她的小脑袋,一边扒开头发细看,一边道:“刚才你怎么了?”

二丫乖乖地任由他摆弄:“我没怎么呀。”她的头皮好好的,既无针孔,也不见有什么异物。公蛎不甘心,拉过她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她安全无虞,这才作罢,拉着她的手臂蹲下来,认真道:“你好好想想,刚才碰到了什么人,他同你说了什么话?”

二丫歪头看着他,茫然道:“刚才……爹爹去看戏了,不带我,我等得着急,就睡着了。”

公蛎打量着房间,道:“屋里还有谁来过吗?”二丫热切地道:“那就是你啦。”

窗子确实是从内销上的,并无开启痕迹;再看屋顶,明瓦依旧,可看见月光;除了二丫和钱耀宗的气味,并未他人来过的痕迹。

公蛎的第一个反应,周围有人动了手脚,或许同巫术有关也不一定。

公蛎忽然烦躁起来,皱眉道:“你一个人在屋里?”

二丫看着公蛎的脸色,收了笑意,怯怯道:“对啊,然后你敲门,就进来了。”

公蛎沉下了脸:“我是从大门进来的?”

二丫后退了一步,小声但毫不迟疑地道:“是呀。你敲门叫我,我给你开的门。”

公蛎瞪着二丫那张天真之中带着一点茫然的小脸。若不是二丫撒谎,便是自己见鬼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然后呢?”

二丫似乎被他的表情吓怕,忽然哭了起来:“你说过做我的好朋友的……对不起,你不要生气,都怪我没放好那个花瓶……”

二丫竟然以为公蛎是因为被花瓶砸了脑袋才生气的!公蛎又好气又好笑,努力压住心中的烦躁,道:“好了,我没生气。只是刚才砸晕了,都不记得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进来之后又发生什么了?”

二丫抽抽搭搭道:“你进来了以后,一直在原地来回走动,我叫你也不应,一不小心,哗啦,搁架上的大花瓶不知道怎么掉了下来,刚好砸在了你头上,你就昏过去了。”她偷偷看着公蛎,又开始哽咽起来,“蛇哥哥你不要生气……要不你也拿花瓶砸我一下。”

她的表情,确实不像是撒谎。

——她看到的,同自己感觉到的,完全不一样。那么刚才自己的所见所闻,到底是幻觉,还是真有其事?

公蛎脑门子一阵疼,心中更加惶恐,再看悦天房,真如鬼窟一般,转身欲逃,却瞧见二丫脸上挂着泪珠,满目企盼地望着自己,不由心软,伸手将她抱起放在榻上,道:“我没有生气。你早点睡吧,我明天再带你玩。”

二丫破涕为笑,乖乖地坐好。公蛎走到门口,又想起二丫喜欢光着脚丫子,只好折回来,将摔得七零八落的瓷片在一起,准备打扫带出。

两个房间的摆件几乎一模一样,唯独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这一件。这是一件圆口大肚青瓷蛇纹瓶,估计未碎时足有二尺多高,釉质细腻,颜色洁净,瓶身上下错落盘着八条栩栩如生的小蛇,形制虽然古怪,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公蛎一下便忘了害怕,只剩下懊悔:早知道刚才应该对二丫所说的打碎瓶子一事坚决予以否认,这么一件玩意儿,自己哪有钱赔?要不,交代二丫不能说出去,来个死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