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黑色群山中的洞穴……”(第9/11页)

“等天亮后,”卡卢姆•麦卡因斯说道,就好像我们之前谈论的是食物或天气,“你把短剑留在这里,这是习俗,然后你进去洞里,把你能扛得上的金子带出来。你可以带着它和你一起回大陆去。在这儿,所有知道你扛的东西是什么、知道它来自何处的灵魂,都不会将它从你手中夺走。你漂洋过海,把它带给国王,他可以用它来支付给他的手下,喂饱他们,给他们购买武器。总有一日,他会回来。到那时候,再来告诉我这是恶事吧,小家伙。”

太阳升起时,我进入洞穴。里面十分潮湿。我能听到涌泉里汩汩冒出水的声音,感受到一阵风吹过面颊,这有些古怪,因为山里不该有风。

我原本以为洞穴里应该满是黄金,一块块金子该像木柴一般堆在一起,间或摆着一些装满金币的袋子。洞里该有金链子和金戒指,而金盘子该像有钱人家里的瓷盘一样高高叠起。

我想象的是一幅富庶的画面,然而洞中却丝毫没有那样的景象。只有影子。只有石块。

但那里面确实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

我有不少秘密,而这一条潜伏在所有秘密之下,甚至我的孩子们都不知道,尽管我估计我妻子已经猜到了。这个秘密是:我的母亲是个普通人类,她是一位磨坊主之女,但我的父亲却是从西边来找她的,当与她有了一段露水姻缘之后,他又回到了西边。我对自己的出身没有什么感伤,我很肯定他后来就没再想起过她,我怀疑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但他给了我一具这么小,这么快,又这么强壮的身体,而且或许我在其他一些方面也与他相似——我不知道。我很丑,但我的父亲长得很美,至少我母亲这么对我说,我想她可能骗了我。

我不知道,假如我父亲是个低地的旅馆老板,我在这洞穴里又能看到什么。

你会看到金子,一个似低吟却又非低吟的声音在洞穴的深处响起。那是个孤独的声音,带着惆怅和厌烦。

“如果我会看到金子,”我大声问道,“那些金子是真的,还是幻象?”

低吟被逗乐了。你的思维方式就像是个凡人,看事情非此即彼。他们看到并摸到的是金子。他们带回去的是金子,在路上他们能感受到它的重量,还能与其他凡人交换,获取所需。既然他们能看到它、触摸它、窃取它,并且为它而杀戮,那么它究竟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他们需要金子,我给予他们。

“那么你给他们金子,又拿走了什么?”

很少,因为我需要的非常少,而且我已垂垂老矣;我太老了,没办法跟随我的姐妹们进入西方。我品尝他们的欢愉,以他们不需要也不看重的东西为食。轻尝他们的心,细咬他们的良知,耙梳下他们灵魂的一小块碎片。作为回报,我让自己的碎片随着他们离开洞穴,通过他们的双眼来眺望这个世界,见他们之所见,直到他们的生命终结,而我则取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切。

“你会在我面前展露真形吗?”

在黑暗中,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远比任何人类男女结合所生之子看得更清楚。我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阴影中移动,接着阴影聚拢、移动,在我知觉的边缘,近乎于想象之处,显出一个形状不固定的东西。我有些不安,于是说出了正适合于此刻的话:“请以不会伤害我也不会威胁到我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你的愿望吗?

远处有水滴落。“是的。”我说。

它从阴影中走出,用没有双眼的眼窝紧紧盯着我,两排已被风化的牙齿朝我露出微笑。它全身上下仅剩骨头,除了那头长发,它的头发是金红色的,缠绕在一棵荆棘的树枝上。

“这景象冒犯我了。”

我从你的思想中取得了这副身体,从骨骸边传来低语,但骨骸的下巴一动不动。我选择了你所爱的东西。你的女儿弗洛拉,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样子。

我闭上双眼,但这影像还在眼前残留。

它说,那掠夺者正在山洞口等着你。他等着你出去,手无寸铁,又被黄金拖累。他要杀了你,然后从死去的你双手中夺走金子。

“但我不会带着金子出去,不是吗?”

我想到卡卢姆•麦卡因斯,他的头发是狼皮般的灰色,他那双眼睛也是灰色,我还想到了他短剑的形状。他比我更高大,但所有男人都比我高大。或许我比他更强壮,速度也更快,但他同样也很快,并且强壮。

他杀了我女儿,我想,接着我想知道这想法究竟是我自己产生的,还是那影子偷偷放进我脑海中的。我大声说道:“有其他出洞穴的路吗?”

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离开,得穿过我家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