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卡珊德拉(第5/7页)

她还在大喊大叫,尽管整个酒会已变得鸦雀无声。她喊道:“没有人会对这种狗屎感兴趣的!没有人!”接着她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瓶墨水,喊道:“看你还卖不卖得出去!”接着她便将墨水扔在了《文德米尔湖落日》上。那是瓶蓝黑墨水。

当时保罗正站在她身边,他将墨水瓶从她手上抢下来,说道:“这是一张值三十万英镑的画,年轻的夫人。”巴里抓住她的手臂,说:“我想警察会和你好好聊一聊的。”说着便将她带去了办公室。她边走边向我们大喊道:“我不怕!我有我的自尊!像他这样的画家,只会掠夺容易受骗上当的艺术品买家。你们这些蠢羊!具象派的废物!”

等她退场,酒会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审视泼上了墨水的画,又看看我。《电讯报》那人问我是否想对此作出评论,还问我看到一张三十万英镑的作品被毁感想如何,我含糊地表示我很自豪自己是位画家,还说了些艺术瞬息万变之类的话,接着他说,他想今晚的事件可说得上是一场艺术史上的偶发独立事件,最后我俩达成一致意见,无论这是不是一场艺术史上的偶发事件,总之这女人的脑子不太正常。

巴里又出现了,他从一群人走向另一群人,解释说保罗正负责处理这位年轻夫人,至于她最后该如何处置,决定权在我。当他将客人们送出屋外时,所有人都还在兴奋地交谈着。巴里表达了他的歉意,赞同地表示我们碰上了激动人心的时刻,还解释说他会在第二天照常开张营业。

“干得不错。”画廊中只剩我们时,他说道。

“不错?这是一场灾难。”

“唔。‘斯图尔特•英尼斯,那个艺术家有一张三十万英镑的画被毁了。’我想你得原谅她,不是吗?她是个艺术家同行,虽然艺术领域不同。有时候得需要一点小把戏来把你踢上更高一个档次。”

我们走进后室。

我说:“这是谁的主意?”

“我们的。”保罗说道。他正在后室里和那名红头发的女人喝白葡萄酒。“好吧,主要是巴里的。但它需要一名演技高超的女演员来完成,于是我找了她。”她露出非常适当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窘迫,却又有些得意。

“要是这场表演不能为你吸引到那些你应得的目光,美少年,”巴里微笑着对我说,“那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做到了。现在你已经重要到会被人袭击了。”

“文德米尔湖那张画毁了。”我指出。

巴黎瞥了一眼保罗,两人咯咯笑了起来。“它已经卖出去了,包括上面那块墨水印子,卖了七万五千英镑。”巴里说道,“就像我总说的那样,人们以为自己买的是艺术,但事实上,他们买的是故事。”

保罗给我们都满上了酒。“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你,”他对那女人说道,“斯图尔特,巴里,我想我们该一起干杯。敬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我们重复了一遍,一饮而尽。这一次我没有留心不要饮酒过量,我现在需要酒精。

接着,就在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个名字的时候,保罗说道:“卡珊德拉,这位魅力非凡又天赋过人的年轻人,我想你一定已经认识了,斯图尔特•英尼斯。”

“我认得,”她说,“事实上,我们是老朋友了。”

“来说说吧。”巴里说道。

“嗯,”卡珊德拉说道,“二十年前,斯图尔特把我的名字写在他的数学练习册上。”

她看起来和我那张素描画很像,确实像。或者说,像那些照片里的那个姑娘长大了的样子:脸上轮廓很深,看起来很聪明,又很自信。

我这辈子从没见过她。

“你好,卡珊德拉。”我说。我实在想不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在我公寓楼下的酒吧里。它不只是酒吧,还提供食物。

我发现自己和她聊起天来,就好像她是一个从儿时就已熟识的老朋友。我提醒自己,她并不是。我是这个晚上才见到她的。她的双手上依然还留着墨水污迹。

我们扫了一眼菜单,点了同样的食物——果蔬小点——等菜上来的时候,我俩先吃的都是菜叶包,然后再是鹰嘴豆泥。

“你是我编造出来的。”我对她说。

在说这句之前,我还说了些其他的事,首先我们谈到她的社区剧团,谈到她是怎么和保罗交上朋友的,谈到他向她提供了这份工作——今晚的表演值一千英镑——还谈到了她有多缺钱,不过她接下这个工作主要还是因为它听起来像是一场有趣的冒险。不管怎么说,她表示,在听到我的名字之后,她没法拒绝。她觉得这就是命运。

接着我便说了那句话。我担心她认为我疯了,但我还是说:“你是我编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