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9/18页)

希瑞竖起耳朵,想听听女术士的回答,听听她冰冷、无情而又悦耳的嗓音。希瑞想听到她的回应,想知道她会怎么嘲笑高阶女祭司,想知道她会如何奚落对方的过度保护。她想听女术士说平时的那些话——运用魔法可不是说笑,魔法不适合娇嫩脆弱的年轻女孩。但叶妮芙的回答很轻,轻到女孩连一个字都听不清。

我要继续睡觉,她想,小心地碰碰依然一摸就疼、且满是瘀血的鼻子。我要回到梦中。我要看看杰洛特在那儿,在雨夜的运河边做什么……

叶妮芙拉着她的手。她们沿一条细长黑暗的走廊往前走,两边是一根根石柱或雕像。深邃的黑暗中,希瑞看不清它们的外观,但她感觉有人藏在暗处,观察着经过的她们。她听到低语声,比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要轻。

叶妮芙拉着她的手,步伐轻快、坚定又果断,希瑞简直跟不上她的速度。门在她们面前接连打开。无数扇沉重而高大的门,在她们面前吱吱呀呀地开了。

黑暗更浓重了。希瑞看到前方又是一扇门。叶妮芙没有放慢脚步,但希瑞突然意识到,那扇门不会自行开启。她突然无比确信,这扇门绝不能打开,自己也绝不能穿过那扇门。因为门后,有个东西正在等她……

她停下脚步,想挣脱叶妮芙的手,可叶妮芙坚定有力、更加无情地拖着她往前。希瑞终于明白,她遭到了背叛、欺骗和出卖。从第一次见面起,从第一天起,自己就一直是个提线木偶。她更加用力地拉扯,终于挣脱开来。黑暗像烟雾一样起伏,黑暗中的低语渐渐止息。女术士向前一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如果你害怕,那就回去吧。

这扇门绝不能打开。你知道的。

我知道。

可你还是带我来这儿。

如果你害怕,那就回去吧。你还有时间回去。还不晚。

那你呢?

对我来说,已经太迟了。

希瑞转回头。尽管黑暗无处不在,她却看到了她们刚刚穿过的门——还有一条长长的通道。在远处的黑暗中,她听到了……

马蹄声。黑色铠甲的摩擦声。猛禽羽翼的拍打声。还有说话声。微弱的话语钻进她的脑海……

你错了。你把投在湖面的倒影错当成了夜空的繁星。

她惊醒过来,猛地抬起头,弄掉了额上的毛巾——毛巾是新换上的,又湿又凉。她的衣服被汗水打湿,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叶妮芙坐在床边,头转向一旁,希瑞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黑色的乱发。

“我做了个梦……”希瑞低声道,“在梦里……”

“我知道。”女术士用不属于自己的奇怪嗓音说,“所以我会在这儿。我就在你身边。”

窗外的黑暗中,雨水拍打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见鬼,”丹德里恩甩掉帽檐上的雨水,愤怒地说,“这不是什么屋子,而是一座货真价实的要塞。那个骗子究竟害怕什么,要用这么厚的城墙保护自己?”

雨水拍打在河面上,停在码头的船只懒洋洋地摇晃着,不时相互碰撞,拴住船身的铁链咔嗒作响。

“这儿可是码头,”夏妮解释道,“附近从不缺暴徒和人渣,有本地的,也有路过的。不少人会带着钱去找麦尔曼……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而且他一个人住这儿,所以他做了万全的准备。你觉得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杰洛特看着建在木桩上的宅邸,而那些木桩插在距岸边近十码远的运河里,“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进到小岛一样的河间小屋。也许我们可以偷偷借条船……”

“没必要,”夏妮说,“那儿有座吊桥。”

“可你怎么说服那个江湖骗子放下吊桥?还有大门,我们可没带攻城槌……”

“交给我吧。”

一只硕大的灰色猫头鹰无声无息地落在码头的护栏上,拍拍翅膀,竖起羽毛,然后变成头发乱糟糟、身上湿淋淋的菲丽芭·艾哈特。

“我在这儿干吗?”女术士恼火地喃喃道,“见鬼,我跟你们来这儿干吗?踩在湿漉漉的木棍上……担着叛国罪的风险。如果迪杰斯特拉发现我在帮你们……最糟的是这下不完的毛毛雨!我恨雨中飞行。就是这儿?麦尔曼的住处?”

“对。”杰洛特确认到,“听着,夏妮,我们试试……”

他们躲进一栋小屋的芦苇屋檐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运河对面的酒馆朝河面投下一条光带,歌唱声、欢笑声和叫喊声在周围回荡。三个船员跑上岸来,其中两个相互争吵、推搡,不断重复同一句脏话,却丝毫不觉无聊。第三个人靠着一根木桩,往运河里撒尿,嘴里吹着走调的口哨。

咚!有人敲敲拴在岸边的木杆上的铁皮,发出一声闷响。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