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珊娜—米欧,一体双姝(第12/16页)

隔界的黑暗中全是怪物。

这话是谁说的?罗兰吗?她记不清了,可又有什么关系!她明白过来米阿说的话,立时觉得毛骨悚然。

“墙壁里全是大老鼠,全是黑蝙蝠,苏珊娜,墙上还爬满无数种虫子,让人恶心作呕。”

“行了,别说了,我明白了。”

“城堡地底的那扇门——我敢肯定是他们误造的——就通向这样的夹缝,各个世界之间的黑暗隔界。不过可别以为是空的。”她继续压低声音。“那扇门专门为血王最痛恨的敌人保留,他们被直接丢进黑暗之中,在那里他们能活上很多年——什么都看不见,没有目的,直到变疯。但最后,他们会被一种超越我们任何最狂野的想象的怪物抓住,被生吞活剥。”

苏珊娜试着在脑海中想象出一扇那样的门,试着想象藏在门后的世界。并不是她真的想,压根是情不自禁。她的嘴变得很干。

米阿继续压低嗓门,神秘兮兮的语调营造出恐怖的气氛,“以前的人造了很多试图把科学和魔术结合起来的场所,但那里是仅剩的一个。”她朝道根努努嘴。“沃特就把我带到了那儿,把纯贞世界在我身上的影响尽数祛除,我变成了人类。

“变成了像你一样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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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阿并不明白一切,但是至少苏珊娜已经领悟到,沃特/弗莱格实际上同这个后来成为米阿的幽灵做了一回交易,浮士德般的交易。如果她愿意放弃能永生却没有肉体的生命而变成普通女人,她就能够孕育自己的孩子。事实上,沃特也很坦白,相比较她放弃的一切,她的所得几乎微不足道。那个婴儿不可能像普通婴儿一样——不会像迈克那样在米阿爱怜的注视下长大——她最多只能抚养他七年,可是,噢,即使只有七年也一定会美妙得无法言喻!

除此之外,狡猾的沃特再没说一个字,只是任由米阿一径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如何给他喂奶,给他洗澡,连膝盖和耳后的一小处褶皱都不落下;如何一遍遍亲吻他幼嫩的肩胛;如何拉着他的双手陪着他蹒跚学步;如何给他讲故事、指着天空熠熠发光的古恒星和古母星告诉他罗斯提·萨姆偷走寡妇最好的面包的故事;当他学会说话,喊出第一声妈妈的时候,她会如何流着感激的泪水紧紧抱住他。

苏珊娜听着米阿兴高采烈的叙述,同时一股怜悯与鄙视混合的感情从心底升起。很明显,沃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全盘相信,而且完全是让她自己如此相信。就像撒旦一样,他甚至提出了适宜的所有权期限:七年。只要签上你的名字,夫人。千万别介意我身上地狱的气味;我只是没法儿把那味道从衣服上弄走。

尽管苏珊娜明白那桩交易的所有条款,还是很难真正接受。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放弃了永生,而换回的是什么呢?怀孕的晨吐,肿胀作疼的乳房,到妊娠最后六个礼拜几乎每十五分钟就要上一趟厕所。等等,还不只那么多!之后整整两年半需要整天和浸满屎尿的尿布打交道!婴儿长第一颗牙的时候夜里疼得大哭你也不得不起来哄他(振作些,妈妈,如今只剩下三十一颗牙要发了)。还有第一次呕吐!更别提在你帮他换尿布时他一时忍不住第一次把热辣辣的小便喷得你满鼻子满脸!

是的,一切确实奇妙。即使她自己从没有过孩子,苏珊娜也明白只要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每一块脏尿布、每一场哭闹都自有奇妙之处。但一想到生下这个孩子、当他越长越大逐渐开始懂道理的时候却又被夺走,被带到血王的领地,她只觉得毛骨悚然。难道米阿是太沉浸在将为人母的喜悦当中而没意识到她手中本来就已非常渺小的承诺如今更已经大打折扣?红死病横扫法蒂之后,沃特/弗莱格答应过她能抚养她的儿子七年。可在君悦酒店的电话里,理查德·赛尔却说最多只能五年。

无论如何,米阿已经答应了魔鬼的条款,而且说实话,对方根本就没花什么心思就让她乖乖就范。毕竟她就是为了做母亲而生的,带着这样的使命从纯贞世界中重生。在看见完美的人类婴儿——小男孩迈克——的那一瞬间,她就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即使只能三年、抑或只有一年又如何?难道能指望犯了瘾的吸毒者拒绝伸到眼前的针管,哪怕只有一根?

沃特有时把自己称做末世界的沃特,有时又叫全世界的沃特。他满脸堆着讽刺的(无疑还十分可怕的)笑容,把米阿带进了电弧16实验站,还带着她参观了一圈。那些房间里放满了床,只等孩子的到来;她看见每张床头都有一个不锈钢的帽子,后面连着一根长管子,却根本不愿意去琢磨这装备是做什么用的。沃特还带她参观了悬崖城堡下面的几条通道,包括那些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的角落。她——当时一片红色的黑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