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隔界 第七章 隔界(第12/15页)

“噢?”埃蒂问,“原来那个是什么?”

“我记不得了。”

“那你怎么确定号码变了呢?”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场合,杰克很可能听了这句话就生气了。而现在,玫瑰安抚了他的神经,杰克只是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猜我也无法知道。但是那肯定是变了。就像挂在书店窗户上的告示牌一样。”

罗兰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他那双旧牛仔靴踩在砖头堆、破木板和玻璃碴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炯炯有神。他已经看见玫瑰了。玫瑰的旁边还有什么东西,就在杰克发现他那把钥匙的地方,但是罗兰顾不上这个了。他的眼里只有玫瑰,从被泼溅出来的涂料染成紫色的草堆里长出来的玫瑰。他在玫瑰面前跪了下来。过了一会,埃蒂也跪在了他的左边,杰克在右边。

夜里的玫瑰紧紧地卷着花瓣。当他们跪下来之后,那些花瓣慢慢打开了,就好像在欢迎他们。嗡嗡声包围着他们,就好像天使的歌唱。

13

刚开始的时候苏珊娜一切都还好。她仍然坚持着,虽然她已经失去了不止一只脚和一半的自己——不管怎么说,那一半已经来过这儿了——现在她又被迫回到了她所熟悉的原来的姿态(也是满怀愤懑屈从了的姿态),半跪半坐地在肮脏的人行道上等待着。她把背靠在围着空地的围栏上。她自嘲地想——现在我就缺一块纸板和一个罐头盒了。

甚至在她看到了那个穿过四十六街的死人之后,她也坚持着。那歌声帮了她的忙——她知道那是玫瑰的歌声。奥伊也帮了忙。他把他温暖的身体紧贴着她。苏珊娜抚摸着他光滑的毛皮,用这种现实感来让自己镇定。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她没有疯。好吧,她丢了七分钟。也许吧。或者可能就是那新式电子钟的零件出了什么问题呢。好吧,她看见了一个死女人过马路。也许吧。或者可能那不过是一个身体虚弱的吸毒者,天知道纽约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

一个嘴里爬出小绿虫的吸毒者吗?

“那可能只是我的想象,”她对貉獭说。“对不对?”

奥伊很紧张地一会儿看看苏珊娜,一会儿看看川流的车头灯。对他来说,那很可能看上去就像眼睛闪闪发亮的巨大的食肉动物。他紧张地叫着。

“而且,男孩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奥伊。”貉獭充满希望地表示同意。

我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呢?埃蒂可以把我背在背上啊,上帝知道他曾经背过,无论有没有背带都背过。

“我不能去,”她低声说,“我就是不能去。”

因为她的一部分害怕着玫瑰。害怕和它太接近。是不是在失去的七分钟里就是那部分在控制?苏珊娜担心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么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那部分已经拿走了它的腿,用那双腿走到一九七七年的纽约去了。不妙。但是它把她对玫瑰的恐惧也一同带走了,这倒不是件坏事。她不想害怕一件如此有力而美妙的东西。

另一个人格吗?你在想有腿的那个女人是另一个人格吗?

换句话说,又一个黛塔·沃克的翻版吗?

这个念头让她想尖叫。她觉得现在自己可以理解,一个女人成功地接受了癌症治疗手术五年后,医生又告诉她X光照出了她肺部有个阴影,她该是怎样的心情。

“别再来一次了,”她用低沉的、狂乱的声音嘀咕着,这时又一群行人从她身边经过。他们都往外退了一步,尽管这让他们之间变得很挤。“不,别再来一次了。不可能的。我是完整的。我……我已经定型了。”

她的朋友们去了多久了?

她又朝来时路上的电子钟看去。8:42,但是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那个钟上的时间。她觉得比那要久。久得多。也许她应该叫他们一声。喊一声就行。你们在那边怎么样了?

不。不能这么干。你是一个枪侠,姑娘。起码他是那么说的。他是那么认为的。你不要像个在灌木丛里看到一条小蛇就大喊大叫的小姑娘,不要这样来改变他对你的看法。你好好坐在这儿等着。你能够做得到。你有奥伊做伴,你还有——

这时她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男人。站在书报亭的旁边。他赤裸着身体。那人身上有一道Y字形的切口,用粗糙的黑色大针脚缝着。切口从腹股沟开始,向上到胸骨,叉开。他空洞的眼睛盯着她。从她身上穿了过去。从这个世界穿了过去。

奥伊的吼叫声排除了这不过是幻觉的可能性。他直勾勾地望着街对面那个赤裸身体的死人。

苏珊娜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开始大声地呼唤埃蒂。

14

玫瑰开放了,露出了里面猩红色的圆形花心和像太阳一样的金黄色花蕊。这时埃蒂看到了所有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