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Ⅶ(第6/11页)

我站起身转头看去。我猜,当我跌回座位抖动缰绳时,一定发出了一声呻吟。

那人还在黑路的另一侧,距离太远,我看不真切。但以这种速度追撵我们的,还能是谁?

我咒骂起来。

我们正接近山颠。我转头对加尼隆说:“准备好再来一次急速穿越。”

“是本尼迪克特?”

“我猜是的。我们刚才耽搁太久了。他单人独骑可以跑得飞快,特别是通过影子时。”

“你觉得还能甩掉他吗?”

“我们会知道的,”我说,“很快。”

我猛抖缰绳,催动战马冲上山顶,一阵刺骨寒风扑面而来。我们在山上狂奔,左面一块巨石的影子黯淡了天光。当我们跑过这巨石,天空仍旧昏暗,细小的雪晶打在我们的面颊和手上。

顷刻之间,我们开始了下坡。落雪变成了让人睁不开眼的暴雪。狂风在我们耳边呼啸,马车吱嘎作响,不断打滑。我迅速稳住车身。此时,积雪遍地,道路一片银白。我们的呼吸凝成冷雾,树木岩石上挂着闪烁的冰晶。

移动再加上感官暂时的困惑,这就是转换的效果……

马车飞奔着。暴风不断拍打、撕咬、怒号……积雪开始覆盖住路面。

我们转过一个弯,从暴雪中冲出。整个世界依然银装素裹,间或有几片雪花飞过,但太阳已刺破层云,重用光明覆盖大地。我们继续向下跑去……

……穿出雾霭,马车进入了一片贫瘠无雪的荒原,到处都是岩石和大坑……

……我们驶向右方,重新找到阳光,在平原上沿着一条崎岖的道路前进,在高大的蓝灰石林间辗转穿行……

……在我们右侧很远的地方,黑路仍伴行不去。

热浪吹拂,地气蒸腾。深坑中滚沸的浆水冒着气泡,为潮湿的空气注入烟雾。遍地的浅坑就像一把老旧的铜板。

当道旁的间歇泉依次喷发时,星辰和火龙发疯一样狂奔起来。沸水沿路喷涌,刚好错过我们,汇成一条冒着热气的闪亮缎带。天空黄澄澄的,太阳就像个烂苹果。周围的风如同一条喘息的狗呼出的臭气。

地面颤动,在我们左方远处,一座山峰将自己的尖顶刺上天际,接着无尽烈焰喷薄而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我们暂时失聪,冲击波不断拍打着我们的身体。马车摇撼不休。

我们冲向一行黑顶山脉,地面仍在摇动,吹袭我们的风力已近乎飓风。当道路拐向错误的方位时,我们离开了它,直接在平原上狂奔、颠簸、颤动。在波动的空气中,山峦继续生长,狂舞不休。

我感到加尼隆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忙转头看去。他冲我喊着什么,但我根本听不清。接着他向后一指,我沿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没看到任何出人所料的东西。空气汹涌湍急,里面充满尘土、灰烬和碎片。我耸耸肩,又把目光投向山峦。

在最近的山脚下,有一片更深的黑暗。我向它驶去。

大地再度下斜,黑暗在我眼前扩大,变成巨大的洞口,前面还盖着一道尘灰砂砾的瀑帘。

我在空中抽响鞭子,催促马匹冲过最后的五六百码,闯进洞中。

随即我减慢速度,让马匹松弛下来,缓步行走。

我们继续下行,转过一道弯,钻进一个宽阔高大的洞库。光线从洞顶的孔穴泻下,照在波动不止的绿色水池,又在钟乳石上绘出道道斑驳。地面还在摇动,我看到一根巨大的石笋破损断裂,听到它落在地面时的声音,意识到自己的听力正在恢复。

我们遇到一道无底深坑,上面架着一条石梁,它似乎由石灰岩构成。我们刚刚越过,这桥就在身后破碎消失了。

点点碎岩倾泻如雨,间或还有些大石落下。红绿交杂的斑驳菌苔在洞穴的角落和缝隙中闪着荧光,条条矿脉扭曲着,偶尔冒出火星。大块晶石和苍白岩石上的扁平花朵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潮湿诡异的美丽。马车一溜烟似的在洞穴中穿梭,还沿着一道白浆急流走了很久,直到它钻进一个乌黑小洞消失不见。

一条长长的盘旋道带着我们再度向上,我听到加尼隆低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回音阵阵。“刚才在山顶时——有一瞬间——我好像瞥见个东西——像个骑手。”

我们走进一个稍微明亮宽敞的洞穴。

“如果那是本尼迪克特,他想追上我们可不容易。”我喊道。地面一阵颤动,沉闷的撞击声从我们身后传来,好像很多东西在崩落塌陷。

我们向上向前,终于,许多洞口出现在上方,透出片片洁净碧空。马蹄声和货车的吱嘎声终于恢复到正常范围,它们的回音也是。震动停止,几只小鸟在我们头顶飞旋,光亮也渐渐增强。

拐过另一道弯,我们眼前闪出一个出口,白日天光从宽阔低矮的孔穴照射进来。通过嶙峋的楣石时,我们不得不低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