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精灵议会(第50/53页)

一场守夜仪式

在一轮巨大饱满的明月照耀下,西尔维朝她看见的那栋房子前进,但她愈靠近,那房子就显得愈远。必须爬过一道矮石墙,还得穿过一片山毛榉林,最后终于出现一条小溪,或者应该说是一条大河,在月光下湍急地流动、冒着金色的泡沫。在河岸上思考了许久后,西尔维用树皮做了一艘小船,用一片巨大的叶子当帆,用蜘蛛丝充当绳索,还找来一个橡树子的壳当水桶。虽然差点就在河流流入地下的地方被卷进一座黑暗的湖泊里,但她还是抵达了对岸。那座坚定不移、如教堂般巨大的房子矗立在那儿俯瞰着她,黑色的紫杉木纷纷朝她指过来,有石柱的门廊看起来森严无比。奥伯龙还一直说那是一栋气氛愉快的房子!

她觉得自己似乎永远到不了那里,而就算到了,恐怕也已变得渺小如尘埃,一定会掉在石板路的缝隙里。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倾听。在阵阵甲虫和夜鹰的叫声之间,有音乐从某处传来,庄严肃穆但又不知怎的充满了喜悦,吸引着西尔维,于是她循着乐声前进。声音逐渐增长,不是愈来愈大声而是愈来愈饱满。在灌丛底下的朦胧黑暗中,她发现有支队伍提着灯笼在她周围聚集了起来,再不然就是觉得那些萤火虫和夜花很像某种队伍,而她是其中一员。她的心被那乐声填满,疑惑地朝灯光聚集的方向前进。她穿过一扇门,很多人抬起头看着她进入。她踏上一条通道,踩在沉睡的花朵间,远方是一片林间空地,有更多人聚集在那儿,也有更多人陆续抵达。在一棵开满花的树下,有一张铺着白色桌巾的桌子,座位都准备好了,中央有个位子是她的。只是这不像她原本所想的是一场盛宴,或者说不只是一场盛宴而已。这是一场守夜仪式。

她感到羞怯,也为那些哀悼者的悲伤感到悲伤(不论死者是谁),因此她站在那儿观望了良久,把为奥伯龙准备的礼物紧紧夹在腋下,倾听他们的低语呢喃。接着桌尾有个人转了过来,微微抬起戴着黑帽子的头,对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对她举起酒杯,挥手要她过去。看见他,她喜不自胜,于是穿过人群朝他走去,很多只眼睛落在她身上。她抱了抱他,喉咙一阵哽咽。“嘿,”她说,“ 嘿……”

“嘿,”乔治说,“现在大家都到齐啦。”

她抱着他环视拥挤的桌子,在场的有好几十人,或哭或笑或干杯,有些戴着皇冠、有些有毛、有些长着羽毛(一只鹳鸟或一个长得像鹳鸟的人把她的喙子伸进一只高脚杯里,一边不安地瞄着身旁一只咧嘴微笑的狐狸),但总之大家都有位子。“这些人是谁?”她问。

“家人。”乔治说。

“谁死了?”西尔维低语。

“他爸爸。”乔治指出一个驼着背坐在那儿的男子,他脸上盖着一条手帕,头发里还卡了一片树叶。那男子转了过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跟他在一起的三个女子抬起头对西尔维微笑,仿佛认识她似的,接着她们就把那男子扭过来面对她。

“奥伯龙。”西尔维说。

大家看着他们相会。西尔维说不出话,因为奥伯龙脸上依然沾着悲伤的泪水,而奥伯龙也没有什么话能对她说,因此他们只是牵起手。“啊……”所有的宾客都这么说。音乐变了,西尔维露出微笑,众人因而欢呼喝彩。有人在她头上戴了一顶芬芳的白色花冠,奥伯龙也一样,是从宴会桌上方那棵洋槐树上采下的一束束洋槐花朵。大家纷纷举杯、大声祝酒,笑声四起。音乐震天价响。西尔维用她戴着戒指的棕色手掌擦去了她的王子脸上的泪水。

月亮持续挪移,宴会从守夜仪式转变成婚礼,变得狂放热闹。人们站起来跳舞,接着又坐下来吃喝。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西尔维说,“我就知道。”

真正的礼物

由于已经确定了她在这里,奥伯龙先前的疑惑也就一扫而空。“我也很肯定,”他说,“肯定极了。

“可是,”他说,“为什么一阵子前——”他完全不知道那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几个钟头?几十年?“ ——当我叫你的名字时,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不转头?”

“是吗?”她说,“你叫我了吗?”

“是啊。我看到了你。你正往前走。我叫了:‘西尔维!’”

“西尔维?”她既愉快又困惑地看着他。“噢!”最后她终于说了,“噢!西尔维!好吧,是这样的,我忘记了。因为实在太久了。因为这里的人从来不用那个名字叫我,他们从没用过那个名字。”

“那他们怎么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