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黑森林(第24/35页)

“嘭嘭嘭。”西尔维站在他面前说。

“嗯?”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你知道我那套白衣服在哪里吗?”

“衣柜里?”

她打开厕所的门。他们在这小小的厕所门上钉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挂衣架,他们大部分衣服都收在这里。“看看是不是挂在我的外套下面。”他说。

果然就在那儿。那是一套白棉套装,外套加裙子,其实原本是一套旧的护士服,肩膀上还有个名牌。但西尔维很天才地把它改成了一套时髦又有型的衣服:她品味独到,但缝纫技术却差了点。他已经不止一次恨不得自己有大把钞票可以供她挥霍,那铁定会是件美妙的事。

她用批评的眼光看着那套衣服。

“你的咖啡快煮过头了。”他说。

“啊?”她正用一把尖尖的小剪刀剪去肩膀上的名牌,“噢,该死!”她冲过去关火。接着她又拿起那套衣服。奥伯龙回到他的书房里。

他身为作家的强项是……

“真希望我能写作。”西尔维说。

“你说不定行呢,”奥伯龙说,“我敢打赌你很会写。不,我说真的。”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打赌你会写。”他带着恋人的笃定感知道几乎没什么事情是她做不来的,也知道几乎任何事情都值得做。“你想写什么?”

“我打赌我能想出比《他方世界》里的桥段更好的剧情。”她把那壶热腾腾的咖啡提到浴缸旁(在老秩序农场,每一间公寓里的浴缸都是四平八稳、毫不尴尬地摆在厨房正中央),然后透过一块布把咖啡过滤到浴缸内一口更大的锅子里。“那并不感人,你知道吗?没办法触动人心。”她开始脱衣。

“可不可以告诉我。”奥伯龙无助地放弃了横在他和西尔维中间的虚拟墙和虚拟门,“你到底在干么?”

“我在染色。”她平静地说,一双浑圆的乳房在她移动的同时轻轻晃动。她拿起那套白衣服,端详了它们最后一次,就把它们塞进那锅咖啡里。奥伯龙恍然大悟,开怀地笑出声。

“染成某种浅棕色。”西尔维说。她从水槽旁的碗盘架上抓过那个状似袜子的小小棉布过滤器(el colador,男性)——她用它制作浓烈的西班牙咖啡——要他看看。它已经变成了一种饱满的浅褐色,他自己也常觉得这颜色漂亮。她开始用长柄汤匙缓缓搅拌那锅咖啡。“我要的颜色,”她说,“就是比我的肤色浅两号。咖啡牛奶。”

“漂亮。”他说。咖啡溅到了她褐色的皮肤上。她擦掉咖啡、舔舔手指。她用两手抓住汤匙把衣服舀起来看了看,绷紧了乳房。衣服已经是深褐色,比她的肤色还深,但洗一洗就淡了(他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她又把衣服放回锅内,用一根手指迅速把一绺头发拨回耳后,随即继续搅拌。奥伯龙始终无法决定什么时候的她比较令他着迷:是她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时候,还是她全神贯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例如现在)。他不可能写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因为那一定会变成一份她的活动记录,巨细靡遗。但其实除了这个他什么也不想写。现在他已经站在小厨房门口。

“我有个主意,”他说,“那些肥皂剧一天到晚需要编剧。”他说这话的口气仿佛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可以合作。”

“啊?”

“你负责构思剧情,从现在的情节开始(只是要编得比他们更好),然后我负责写出来。”

“真的?”她说,不甚笃定但充满兴趣。

“我的意思是,我负责写,你负责编。”奇怪的是(他继续靠近),他这么提议其实是为了引诱她上床。他不禁猜想恋人要历时多久才会停止设局来把对方骗上床。永远不会停止吗?也许永远不会。也许诱饵会愈来愈小、愈来愈敷衍。也许恰恰相反。他懂什么?

“好啊。”她果决地说。“可是,”她露出神秘的微笑,“我也许会很忙,因为我快要有工作了。”

“嘿!真棒!”

“是啊。这套衣服就是为此准备的,如果有下文的话。”

“天啊,真棒。什么工作?”

“这个嘛,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因为还不确定。我必须先参加面试。是在电影圈。”她突然觉得荒唐,因此笑了出来。

“当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