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故事(第11/15页)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向钟,向家的管家向钟,向钟背对着房门,坐在椅子上,头略微偏向一侧,双手下垂,动也不动。而小少爷向希泓则面朝着门坐在床上,面部的表情仍然如过去一样僵硬阴冷,但眼睛里却多出了一样东西,正是这样东西吓坏了女仆。

  那是一种深深的、渗入骨髓的恐惧,从来没有在他的目光中出现过的巨大恐惧。

  那种目光就让女仆几乎想要转身逃窜,但她终于没有逃,而是走进房间查看了一下向钟,这一看终于让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向钟圆睁着双眼,面孔扭曲,暗淡的眼珠似乎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慌,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呈现出毫无血色的惨白。

  女仆的叫声惊动了许多人,狄弦当时离得太远,虽然立即冲进房间,房里却已经有了其他人在。他没法赶在其他人之前勘察现场的概况,只能粗略地看上几眼,随即快速离去。

  “那你发现了些什么?”童舟问,“不会是那个小孩儿真的发狂了吧?”

  “我不相信,但现场找不到其他证据,”狄弦很沮丧,“那些外行一拥而入,把地上踩得乱七八糟,连房间里的东西都碰得东倒西歪,根本无法再寻找其他的脚印了。”

  “小孩儿怎么样了?”童舟又问,“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光是向钟的尸体就足够把他吓得够呛了吧?”

  “事实上,他已经在极度惊吓之下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狄弦说,“无论怎么问话,他都无法回答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复原。唯一的好处在于,向烟梧用不着小心翼翼地躲得远远地去监视他了,现在他可以把自己的儿子完全包围起来。”

  “这算什么好处……”

  谁也没想到这一年的“茶会”会以这样的一桩惨案拉开序幕。之前虽然欧阳公子的宠物雷貂被杀死,但那也终究不过是一只动物而已,甚至可以领会成仅仅是一场让人不快的恶作剧。而今天早晨,整个庄园的气氛都改变了。

  死人了。所有人的心头都笼上了阴云,但这些见惯大场面的人们又谁也不甘示弱,尤其当最后一位宾客、来自越州的河络行商明珠霍桑到来之后。贵宾齐至,意味着“茶会”即将正式开幕,那可绝不会是一场品茶聊天的聚会,而是看不见刀光的激烈战场,是彼此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斗智。能被向烟梧在“茶会”中放出来的藏品,都是价值连城,每一件更值得去争抢,每一件都可以在低价位爆出冷门,考验的不只是对古董珍玩的鉴赏能力以及各家的财力,更重要的是心理。向钟之死,就是对四位贵宾心理的第一次考验。

  “茶会每两年才有一次,已经花费了那么多心血,不能因为死一个人而停止下来,”向烟梧也斩钉截铁地说,“我会加强护卫,尽快捉出凶手的。”

  傍晚的时候,四位贵宾和向烟梧一起坐在一楼的大厅里闲聊。狄弦和童舟虽然也出于礼貌受邀——“这是两位在此躲避风雪的朋友,和我也算是有缘”——但两人很知趣地坐在角落里,不去和生意人们扎堆。童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

  南淮黎氏的黎淮清和晋北的欧阳公子都算得上是美男子,但两人的气质却有很大分别。黎淮清是一个精干的年轻人,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种只属于年轻人的生气。与之相对,欧阳公子已经年近四旬,虽然容貌保养得上佳,还是难掩一股懒散雍容的气度。

  河络行商明珠霍桑已经五十多岁了,花白的胡子一直拖到胸前。他那满脸的皱纹估计是笑出来的,无论谈到什么话题都是笑容可掬,好似一个慈祥的老爷爷,让人很难想象他当年亲手杀害二十余名叛出河络部落的同胞时的凶残。而事实上,他也非常谨小慎微,别看他脸上笑得起劲,在这次请来的四位宾客中,他是唯一一个谢绝了引路人,完全自己摸过来的人,并且连到达时间都没有通知。据说他的日常生活也是一贯如此,从来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羽飞轩则是一个面色阴沉的枯瘦老者,看样子更接近于一个精明的师爷而非老板,但谁也不敢小看了他。羽族向来是个轻视商业的种族,羽飞轩能够把自己的商号做到遍布东陆,显然有着过人的头脑和毅力。

  除此之外就是主人向烟梧了。虽然连续遭逢灾难,他仍然显得很有城府,与几位客人谈笑风生,半点也不失主人的身份。这让童舟既佩服又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