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血桥(第5/12页)

送走扶苏后,他们赶紧闩上大门,回到已经改成餐厅的书库里宴请自己。百里桑又换上了白鹿皮弁。每个人送他一句金玉良言。百里冬说:“美哉!戴冠之士,即使与人决斗,你首先要护好的是头上的冠,像子路那样,当别人刺断你的冠带时,你把它拴好,再接着战斗!”他一时忘了这玩意儿是要摘下来、藏起来的。容氏说:“美哉!儿子,你哥哥死后,我们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了,别让我们失望!”桑夫人说:“美哉,二公子,接下来,你爹该给你说个媳妇了。”光头说:“美哉!少爷,将来有机会,把咱的空中城再建起来!”田雨说:“美哉,小伙伴,祝你一生幸福美满。”如意抱着孔雀说:“美哉,哥哥,这些赠言可都是人生财富,你可都得背下来啊!”正说笑着,有人敲门。

大年初一晚上谁会来拜年?他们在这里素不与人交往,白天也没有人来拜年。那就是扶苏回来了。如意跑出去一边开门一边说:“姐夫来得正好,我们还没动筷子……”可是她愣了,门口站的是一队士兵。

他们戴着黑色的高帽子,一看就是执法队的,有不经审判直接砍死人的权力。领头的军官黑衣服上有更深的色块,一看就是喷上去还没来得及洗的血,那以杀人为生者的脸在黄灯的照耀下依然发青。百里桑的白鹿皮弁还在头上戴着,军官冷冷地问:“你是百里桑吗?”百里桑点了点头,士兵们就冲上来把他枷住了。容氏喊道:“是扶苏公子亲手为他加的冠!”军官说:“我们奉廷尉之命缉拿百里桑,他可能参与了谋反活动。”

谋反?廷尉?大家蒙了。一眨眼,他们已经把百里桑押走了,门外的马蹄声车轮声迅速远去。田雨说,廷尉是除了皇帝以外的最高执法官,由他办理的案件都是大案要案。但是百里桑怎么会跟他沾边?百里桑感兴趣的不就是下棋和写诗吗?如意连忙写信让孔雀送进宫。大家焦灼不安地等啊等,终于又有人敲门了,这回是扶苏。他听了事情的经过,问:“百里桑在外面跟什么人有来往?”田雨说今年秋天他在东郭先生家和一些书生下过棋。

“书生!”扶苏说,“现在最不老实的就是书生。昨晚上,朝廷趁人们在家过年,突击抓捕了好多逆党,其中有一帮人就是读书人,郭子豪和上一任廷尉就是被他们杀的。百里桑会不会认识他们?”

血沟

田雨骑马冲了出去。一路上,他脑子里嗡嗡地响。如果这批书生就是在东郭先生家下过棋的那些人,东郭先生一家会不会受牵连?他们和逆党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是逆党就在他们家聚会,林氏还给逆党做饭!这是罪名吗?田雨搞不清。到了,东郭先生家的院子真是空的,想问问邻居,邻居也没人。过了几个门,有人告诉他:昨晚上统统被抓走了,这是一组住户,有事都要连坐。田雨想,如果连毫无瓜葛的邻居都要连坐,窝藏过逆党的东郭先生一家又当如何?他赶到杨端和府,求杨端和带自己进宫找廷尉,杨端和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找廷尉,廷尉正找你呢,要不是我替你开脱,你也要进去!”

“东郭先生一家被他们抓了!”

“东郭?哦,那个老棋士啊?你想让我帮他说句话?他从我这儿一走就不回来了……”

“将军!”田雨跪下了,“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杨端和带他去找廷尉了,扶苏正好也在那儿。廷尉对扶苏说:“都知道百里家与公子的关系,执法队不敢擅自抓他,报到我这儿来,我也不敢做主,报给皇上,皇上发了脾气,说该抓的就要抓,六亲不认,我这才叫人把他带来,我好好问问他,如果他真的只是去下下棋,我会如实向皇上报告,但……他擅自戴着一顶白鹿皮弁,这,我也不敢向皇上隐瞒。”扶苏说:“这弁是我给他戴上的,我去向父皇解释。”他走了。廷尉听明白田雨的来意,冷笑道:“你还替别人说话,你自保吧。这种小案子,不在我这儿审。”

廷尉连这批逆党关在哪儿都不知道。田雨推测,谋杀郭子豪的事发生在河东郡,如果东郭先生一家确是被这事牵连,他们应该被关在河东郡的大牢里。田雨正好认识河东郡郡守,赶到郡守家,郡守说,他们确实关在这儿,罪行是窝藏逆党,窝藏逆党的人也是逆党,那就只有死路一条,问题是怎么死,有戮、弃市、磔、枭首、车裂等等,审判就是给每个逆党定个死法。田雨回去取出自己本来准备买房的钱,又到桑夫人那儿,把田鸢这两年收的地租拿走,进城把它们统统换成金子,总共一百六十斤左右,送到河东郡郡守家里。

“我会秉公办案的,”郡守盯着金子,“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