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田坊]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②(第30/34页)

“干吗突然问我?我不懂啦。”

“你装什么圣人君子啊。你想想,如果一目小僧是男性生殖器官的话……所谓每晚现一独目黑物,呼耕种耕种……意义岂不是完全不同了?每天晚上都出现在花街呢。光是这样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对吧,沼上!”

“就说叫你不要问我啦。所以说这种事……”

我想说和命案一点关系也没有。

“没错。”老师说。

我还没说出口。

“什、什么东西没错?”

“我的意思是,”老师加重了语气说,“石燕呢,不是个单纯的画家,对吧?他是个茶僧,又是个风雅之士,而且还是个能咏狂歌的文化人士。他是个吉原通啊!”

“石燕是谁?”刑警问,“相、相关人士吗?”

“石燕是天才。”老师这么回答。“鸟山石燕是个将隐喻、暗喻、直喻、诙谐、谐音、汉诗及典故,包罗万象全画进了妖怪画中的天才画家。《画图百鬼夜行》有着极为巧妙的双重构造——不,三重构造。没错,田神和事八日还有一目小僧,全都是别具意义的伪装啊,沼上!《画图百鬼夜行》虽然精密设计成也可以从这些民俗、传说、信仰的次元去解释的形式,但也是以这些事物为基础的教训图画。但石燕就这样保留了奖励勤劳、劝人勿耽于游乐的教训故事体裁,同时也暗藏了猥琐的风流故事在里面。”

“我说啊,”刑警正襟危坐,不知为何竟向老师低头行礼,“拜托你,算我求你了,如果这件事和这次的命案有关,可以请你说得让警察也听得懂吗?”

“好吧。”

这发展不妙。

老师现在应该丝毫没想命案的事。

这个稀世的妖怪痴以刑警提到的新吉原这个词为契机,偶然地——这只能说是偶然吧——成功解开了悬宕多时的泥田坊图画之谜,所以兴奋无比罢了。其他的事他应该完全没在想。

老师抽搐似的,喜孜孜地说了起来。

当然,内容与命案毫无关系……

“听好喽,妖怪泥田坊呢,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威胁老翁的儿子。因为……老翁的儿子不中用呀。”

原本垂着头的田冈望向老师。

“儿子不中用……?”

“对!泥田坊呢,是在喝斥激励不中用的儿子。明明都已经老朽无用了,却每天晚上都不停地叫着‘快耕种、快耕种’。这个啊,是沉沦在色道迷宫中的人滑稽的下场啊。”

“色道迷宫?”刑警睁圆了眼睛。

这个词太有诗意了,和老师格格不入。

老师不晓得是不是有些害臊,尖声笑了一下后,握住拳头卖力解说起来:“听好喽,泥田坊表面上的解释是这样的:耿直诚实的老人辛苦买下的田,却因为儿子游手好闲而荒废了,所以田里每晚冒出漆黑的怪物,怨恨地说着:快耕田啊,快耕田啊……可是——”

“可是?”

“可是更深一层看呢,可以看出与花街有关的内情。泥孩子、北国、田圃——从这些词汇可以看出酒与女人的隐喻。所以呢,也可以这样解读。老人被浪荡子逼得不得不卖掉田产,他的妄执使得对愚昧儿子的悲伤和不甘凝聚起来,每晚怨恨地说着:还我田啊,还我田啊……然而——”

“然而?”

“石燕一方面奖励勤劳,称颂耿直诚实,另一方面也是在嘲笑陷于色欲、耽溺于花街,最后倾家荡产的男人有多么愚蠢、荒唐呢。他是在笑呢。不,他是在滔滔不绝地诉说色欲这条路有多么艰困难行。换言之……听好喽,这里可是重点哦,刑警先生。”

老师伸出短短的手指,指着刑警说。

刑警……半张着嘴巴,毕恭毕敬。

就算是与罪犯厮杀对决、身经百战的刑警,也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古怪的家伙吧。没办法。这样的家伙,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了。就连和他认识已久的我,每次看到,都还是忍不住要觉得稀罕。这个古怪的生物前所未见地兴奋着。这……哎,真是麻烦得很。

老师兴奋起来时,马力无法估量。

刑警似乎完全被如小型坦克般的老师的魄力震慑了。哎,被当面像这样用手指着,说这是重点,也只能洗耳恭听了吧。

“这里是重点哦。”老师再次叮嘱。“泥田坊威胁老翁的儿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