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拨云见日(第9/9页)

宋慈却摇摇头,道:“刘鹊的风池穴上只有一个针眼,可见是一针毙命。要一针刺中刘鹊的风池穴,还要一下子准确无误地刺入延髓,除非刘鹊一动不动等着你刺,否则他稍有反抗,你一个人便难以做到。当初紫草被杀,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尚且能伸手抓挠后颈,留下不少抓痕,刘鹊的后颈上除了那一个针眼,却没有任何抓痕,可见他一点也没有反抗过。由此可见,是有人帮你制伏了刘鹊,让他动弹不得,你才能一针刺中延髓。”说罢目光一转,看向当归。

当归知道宋慈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没做任何辩解,当即应道:“不错,把刘鹊按在书案上,让他挣扎不得的是我,事后用细麻绳关门上闩的也是我。”他向远志看去,“我的命是紫草救的,能为紫草报得大仇,我一点也不后悔。你我说好一起为紫草报仇,谁都不该独自担罪。要杀头便杀头,大不了你我一同去阴曹地府见紫草,总好过留在这世上任人欺辱打骂。”

远志望着当归,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乔行简见远志和当归已经认罪,当即命武偃带领差役上前,将二人拿下了。真凶既已就擒,此前的几位嫌凶便都恢复了清白之身。乔行简吩咐许义将桑榆放了,又吩咐将桑老丈和白首乌也放了。短短两天,从阶下囚到无罪释放,桑老丈感激万分,拉着桑榆,颤巍巍地来到宋慈身前,要当场跪谢宋慈。宋慈急忙拦住,不让二人跪下。

高良姜得知远志和当归是凶手,而非羌独活和白首乌,倒有些失望,指着远志和当归骂了起来。羌独活阴着一张脸,盯着远志和当归。黄杨皮也冲二人指指点点,说起了各种风凉话。

宋慈听得皱眉,忽然说道:“所谓医者,贵在仁心仁术,总是钩心斗角,赢了彼此又如何,独占医术又能如何?高大夫,羌大夫,刘扁、刘鹊身死在前,你们二人身为师兄弟,难道还要重蹈上一代的覆辙吗?少些争斗,多活人命,一心救死扶伤,自会成为一代名医。”

高良姜收起了骂声,羌独活眼神微微一变,两人彼此看了一眼,把头扭开,默然不语。

宋慈看向居白英,说道:“居老夫人,我知道刘知母之死,一直令你心结难解。可是十年过去了,刘鹊也已经死去,一切总该试着去放下。刘鹊已故,你便是一家之主,刘决明毕竟是刘鹊的骨肉,你就算做不到视如己出,也不该有任何仇视报复之心。说到底,一个五岁小儿,终究是无辜的。”

居白英沉着脸,没有应声,只是手中飞快盘捏着的佛珠,渐渐慢了下来。

宋慈又转向莺桃和刘决明,说道:“莺桃夫人,你口口声声说刘鹊对你好,那你就不要负他。妇有妇德,还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莺桃目光躲闪,脸色不大好看。

宋慈又道:“刘鹊死前,曾说过等刘决明再长大些,便教他学医,将来还要把一身医术传给他。刘鹊是打算将《太丞验方》传给刘决明的,我想这部医书,终究应该交给刘决明才对。诸位在此,俱为见证,尤其有韩太师和乔大人作证,将来若有人试图霸占侵夺这部医书,官府定不会轻饶。”他蹲下身子,看着刘决明,语气温和起来,“这部医书,是你爹留给你的,你拿好它。”说着将偌大一部《太丞验方》,交到了刘决明的一双小手中。刘决明懵懵懂懂,怀抱着医书,点了点头。

韩侂胄旁观至此,忽从椅子里起身,大袖一拂,朝房门走去。立刻有甲士将房中众人拦在一边,为韩侂胄开道,夏震则紧跟在侧,随行护卫。

“太师请留步。”宋慈的声音忽然响起。

韩侂胄脚步一顿,道:“案子已破,你还有何事?”

“谁说案子已经破了?”宋慈提高了说话声,“当初岳祠一案,存有不少疑点,太师却急着让我结案。如今这刘扁和刘鹊的案子,同样存有诸多疑点,太师也打算急着让我结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