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拨云见日(第8/9页)

“今年正月十二,乃是紫草的周年祭日,你们二人选择用同样的方式,以银针刺入风池穴,杀死刘鹊为紫草报仇。你们二人原本的打算,是要伪造成没人进入过书房、刘鹊是在里面暴毙而亡的假象。要知道刘鹊最近半年染上风疾,已有好几次突然晕厥,他突然死在书房之中,只要验不出他风池穴上的针眼,极大可能会认为他是风疾发作暴病而死。只是你们二人没想到刘鹊会有求死之意,本就打算在当晚自尽,而且在你们二人进入书房动手之前,他刚好吃下了带有砒霜的糕点,虽然没来得及出现吐血、呕吐等毒发症状,但还是肤色发黑,舌生裂纹,嘴唇和指甲变得青紫,留下了中毒的迹象。想必你们二人第二天看见刘鹊有中毒迹象时,很是吃惊吧。风池穴上的针眼太过细小,又被头发遮掩,实在难以发现,若非我在紫草的颈骨上发现断针,进而去查验刘鹊的后颈,只怕也发现不了。倘若刘鹊没有吃下砒霜,身上没有出现中毒的迹象,只怕前来查案的韦应奎早就草草结案,人人都会当刘鹊是风疾发作而死。刘鹊是自己求死,却想假造他人谋杀,你们二人是谋杀刘鹊,却想假造他是自己死亡,此案真可谓是阴差阳错。

“今日下午,我故意当着你们二人的面,问高大夫针刺风池穴的事,又故意说在刘鹊的脑后,发现了一枚扎入后颈的银针。实则我没在刘鹊的脑后发现过银针,只是发现了针眼。我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为了确定你们二人究竟是不是凶手。你们二人若是凶手,一听说刘鹊的后颈上发现银针,必会起疑心,会去翻找针囊,看看有没有银针缺失,是不是自己一时疏忽,遗漏了银针在刘鹊的后颈里。你们二人是高大夫和羌大夫的药童,二位大夫的针囊交由你们二人掌管,平日里都放在药房,所以我让刘克庄故意留下来,盯着药房,看你们二人会不会去触碰针囊。果不其然,你们二人去药房打扫时,假装收拾器具,趁机翻看了针囊。这与当年你们二人确认紫草死因时,翻看刘鹊的针囊,可谓是如出一辙。”

刘克庄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让我盯着药房,记下远志和当归的一举一动,是这个意思。”说着头一转,看着远志和当归,“当时你们二人被黄杨皮使唤,我还觉得你们可怜,原来你们竟是假意打扫药房,伺机翻看针囊。”

远志低着头,当归黑着脸,两人都没有说话。

“接住!”宋慈忽然手一扬,一团裹起来的手帕朝远志掷去。远志连忙伸手接住,以为宋慈是要给他看什么东西,可是低头一瞧,手帕里却是空无一物。

只听宋慈说道:“方才我说过,每个人的风池穴一共有两处,分别位于左右耳后。凶手针刺刘鹊的风池穴,按理说应该选择右侧的风池穴,因为绝大多数人的惯用手都是右手,自然会选择右侧的风池穴进针,朝延髓所在的颈骨方向刺入,这样更为顺手,更好发力。但刘鹊脑后的针眼,却是位于左侧的风池穴上,由此可见,凶手应该是个左利手。我这两天观察过刘太丞家所有人的行为举止。抚摸小黑狗,拿锄头,拿抹布,惯常使用左手的人,整个刘太丞家,便只有你一个。”说到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志身上。

远志看了一眼宋慈扔来的手帕,这才注意到自己接住手帕的是左手。他明白过来,宋慈方才突然朝他扔出手帕,又叫他接住,原来是为了试探出他的惯用手。他手一松,将手帕扔在了地上。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宋慈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远志的身上。

远志抬起头来,看了看众人,又扭头看了一眼当归。他闭上了眼睛,好一阵才睁开,说道:“宋大人说的是,刘鹊是我杀的。”他不再称呼刘鹊为先生,而是直呼其名,“刘鹊本就该死,他占了太丞的家业,以太丞之名自居,还因为紫草侍奉过太丞,便不认她与白大夫的婚约,因为各种小事对她欺压辱骂,不让她来医馆帮白大夫看诊,只让她在家宅那边干粗活重活,还不许我和当归去帮她。这些我都能忍,可是他……可是他竟杀害了紫草!”

他悲恨交加,连连摇头,道:“当初安葬紫草时,我为她整理仪容,见她的颈后有抓痕,那些抓痕伸进了发丛,便拨开她的发丛,发现风池穴上有针眼,伸手一摸,针眼发硬,用力将皮肉按下去,竟有一小截银针露了出来。那一小截银针应该是扎进了骨头,被卡住了,拔不出来。我用了好大的劲,才扭断银针,将它取了出来。我回医馆翻找几位大夫的针囊,只有刘鹊的针囊里少了一枚毫针,我才知道紫草不是上吊自尽,而是被刘鹊用银针刺死的。这些连我都能发现,官府的人却收了刘鹊的钱,草草结案,视而不见。过去这些年来,紫草一直如亲姐姐般待我,她蒙冤被害,我不能坐视不理。从那时起,我便起了报仇的念头。这些不关当归的事,他一直劝我不要乱来,但我铁了心要为紫草报仇。刘鹊是我一个人杀的,要杀头便杀头,宋大人,你治我的罪吧。”说罢闭上眼睛,伸出双手,束手待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