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空嗟变幻迁枯骨莫测高深立掌门(第13/20页)

不岐强笑道:“真的吗?这可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了。我还以为令尊只怕未必知道有我这个人呢。”

牟一羽道:“师兄太谦了。我不妨告诉你,家父一见掌门就问及你,这是有原因的。”

不岐心头一凛,说道:“哦,什么原因?”

牟一羽道:“师兄想必知道,家父和令先师何大侠乃是世交好友。何大侠惨遭灭门之祸,这些年来,家父每一念及,都是不胜心伤。师兄出家之前是何大侠首徒,师徒有如父子,说句不嫌冒昧的话,家父是把你当作故人之子的。他得知你在掌门人悉心培护之下,不但早已成材,而且即将担当大任,喜见故人有后,他当然是迫不及待的要问起了。”

这番说话,表面看来,是对不岐的夸奖。不岐听了,却是不禁暗暗心惊,尤其“何大侠惨遭灭门之祸”这句话更是令他惊疑不定。不错,以牟沧浪的身份,他知道这个秘密不足为奇(何家父女与耿京士死于非命一事,十六年来,虽然一直秘而不宣,但武当派的高层人士是早已知道了的),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由牟一羽来对他说呢?牟一羽的用意是否要故意向他透露,他的父亲已知道当年惨案的真相,还有一层,牟一羽口口声声说牟家何家乃是世交,但据不岐所知,牟何两家是极少来往的。若然是好朋友,他的师父在他出道之前,早就应该带他去牟家拜候这位名震中原,地位和他师父相埒的师叔了。

但不岐当然是不便否认他的第一个师父和牟沧浪是好朋友的,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道:“多蒙令尊垂青,我是既感且惭,说起来我也真是缘分太浅,咱们两家是世交,我却直到今日,方始得见令尊金面。”

牟一羽何等聪明,一听便知他的心思。说道:“说起来我也未曾见过令先师呢。何大侠生前和家父都是同样的忙于在江湖上替人排难解纷,除了在江湖上偶然碰上之外,就很少有机会登门拜访了。不过,成语有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原也不必拘泥于世俗的那一套酬酢往来。”

不岐只好连声说道:“是,是。”

牟一羽似笑非笑,继续说道:“牟何两家的家人也不是从无来往,我还记得十八年前,你们那位老家人何亮就曾经到过我的家里,我为何记得这样清楚呢,因为那年是先祖的六十岁寿辰,令先师叫何亮替他来贺寿的。当时坐首席的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只有何亮少人知道,所以很多人都向家人打听何亮是谁。”不岐仿佛记得,在惨案发生的前两年,何亮是好像曾经离家一次,至于为的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何亮惨遭毒手,更属无辜。还幸他得与无极长老合葬,总算是给他留下一点身后哀荣。不过有关他们的遗骨迁葬本山之事,我还未有机会向家父禀告。”牟一羽最后说道。

不岐想起牟一羽留下何亮的头盖骨一事,不觉打了一个寒噤,“他首先提起我的师父,跟着又提起何亮,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牟一羽的用意如何,他也隐约猜到几分的了。今日掌门师父召集一众门人前来聚会,他猜想十之八九是要当众宣布,立他为新掌门的。牟一羽是拿着他这个把柄来威胁他,为他的父亲将来和无量争权伏一着棋。“说不定他们父子的野心,不止要压倒两位长老,还要利用我做个傀儡掌门,好让他们控制武当一派呢。哼,我戈振军岂是这样容易受人摆布的,现在暂且与他们虚与委蛇,待我做了掌门人,再教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他盘算未定,只见无相真人、牟沧浪和两位长老已是坐在台上了。司仪打了个手势,台下众弟子登时鸦雀无声。无相真人低声问道:“准备好了么?”司仪道:“准备好了。”把手一招,执掌戒律司的道士不浮托着一个盘子,恭恭敬敬送到掌门跟前。

这盘子可是极不寻常,白玉雕成,通体晶莹,它是明成祖当年因为武当派护国有功,特地赏赐给开创武当派的祖师张三丰的宝物之一。这个白玉盘一向珍藏在紫霄宫内,职位不高的弟子等闲都是不得一见。不岐固然是揣摸不定,众弟子也是好生奇怪,不懂掌门人要把这个白玉盘拿出来做什么。白玉盘是有碧纱笼罩的,盘子里盛的是什么东西,站在台下的人可是看不见了。

无相真人接过白玉盘,放在台上,执掌戒律司的道士、无色长老的大弟子不浮告退,大会司仪上前禀报,除了巡山的弟子以及有特别任务的弟子之外,所有门人弟子都已到齐,请掌门训示。

无相真人站了起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本派自张真人开派以来,历代都是德才兼备,经过前人二百余年的努力,不但武当山已经成为道教名山,本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亦已得与少林派并驾齐驱了。只有我庸庸碌碌,愧任掌门,做了三十多年掌门,对本派毫无建树,甚至、甚至……”说至此处,声调越见低沉:“甚至连我自己的徒弟,我都不能保护。本门迭遭变故,我实在是愧对列代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