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空嗟变幻迁枯骨莫测高深立掌门(第11/20页)

在梦中是雷声,醒来听见的乃是钟声。

但这钟声却比雷声更加令他震动。

这是从玉皇顶传来的钟声。是玉皇顶凌霄阁那口大铜钟的钟声。

这口大铜钟据说重达三千七百斤,只要敲响这口大铜钟,分散在武当山上的所有门人弟子都听得见。

但这口大铜钟却是不能乱敲的。按照规矩,每年只有在老君诞那天,才可以敲这口大铜钟。否则,就一定是因为有大事发生,需要召集门人,才能敲这口钟了。

不岐来了武当山十六年,除了在每年的老君诞那天之外,从来没在寻常的日子听过这个钟声。

今天并不是老君诞。

这钟是因何而敲?

老君诞的钟声是每次敲七下,现在他听见的则是连绵不断的钟声,他仔细一数,敲了二十一响才停下片刻再敲。他曾经听得两位长老说过,接连敲二十一下的钟声,那就一定是有着关系整个武当派的头等大事要由掌门人当众宣布了。

他揉揉眼睛,红日满窗,早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了。

并非春眠不觉晓,只因昨晚睡得太迟。他禁不住心头苦笑:这件不知是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或许我正在梦中吧?这回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话,我被蒙在梦中了。

梦中是暴雨狂风,醒来是阳光耀眼。但此际他的心情,却是比起在风雨中的天色还更阴暗。

他只好匆匆抹一把脸,急急忙忙就往掌门人所住的那座复真观走去。复真观前面有个平台,被钟声召唤的弟子就是要到这个平台聚集的。

不岐来得迟,还未走到平台,只见掌门师父已经从复真观中出来了。

无相真人和一个中年汉子并肩而行,两个长老跟在后面。无相真人面容枯槁,恰如蓝玉京所描绘那样,脸上好像蒙了一层灰。众弟子看见掌门人这个模样,都是不由得又惊异又担忧。但对不岐来说,最令他惊异的还是那个中年汉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师父却和他如此亲近!难道这个人的地位还在无量无色两长老之上?

不岐正自猜想不透,后面有一个人已经走上来了。

这个中年道士正是无量长老的大弟子不败。

十六年前,不岐第一次上武当山的那一天,曾被不败留难,不岐对他自是殊无好感。但不岐城府甚深,上山之后,他虽然做了掌门人的关门弟子,地位早已在不败之上,他却非但表现得并不记仇,反而对不败曲意笼络。不败并不糊涂,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要利用不岐的,连师父都要讨好不岐,何况于他?故此他们虽然都是假情假意,却变成了一对在别人眼中十分亲密的“好朋友”了。

不岐见了不败,不觉一怔,“他虽然不敢妄想当掌门弟子,但却是以同门之长自居的。怎的他也姗姗来迟?”这时他方始注意到不败的左臂包扎着纱布,好像是受了伤的模样。

不败和他打过招呼,说道:“掌门事先没有通知你么,你怎么来得这样迟?”

不岐道:“我和你的师父一样,这几天都没见着掌门。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不败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本山来了一位贵客。嗯,说贵客也不全对,他既是客人,又是自己人。”

不岐心中一动,忙即悄悄问道:“你说的敢情就是在师父身旁那位客人吧!这人是谁?”

不败诧道:“咦,连他是谁你都不知道吗?”

不岐道:“看来好像有点眼熟……”

不败道:“你再仔细看,他像谁?”

不岐得他提醒,说道:“好像有点像牟一羽。”

不败道:“对啦,他就是牟一羽的父亲,和本派关系最深的武学世家,被人尊称为中州大侠的牟沧浪。”

不岐道:“啊,原来是他。怪不得师父如此优礼他了。”

不败冷冷说道:“怕只怕他这一来,本山从此多事。”

不岐道:“为什么?”

不败道:“我只是猜猜而已,但愿我猜错了。”

不岐道:“师兄,你的左臂是,是受了伤吗?”

不败道:“不错。我这伤正是拜这位牟大侠之赐。”

不岐不觉一愕,说道:“这怎么会,你和他不是相识的吗?”

他以为不败又是像十六年前对待他那样对待牟沧浪,但再一想,这个猜测可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因此他对不败说的那句话其实包含着这样一个意思:“既然你们本来相识,他知道你是无量长老的大弟子,即使你对他失礼,他也不至于立即出手教训你吧?”

他这话不便明说,不败却是听得明白,苦笑道:“师弟,你以为我还像从前那样鲁莽吗,这次我倒是因为过分谨慎,过分热心,这才惹祸上身的。”

怎么又是谨慎,又是热心,又是“拜”牟沧浪之所“赐”呢?不败到底因何受伤,不岐真是越听越糊涂了。